看着眼前氤氲的烟圈，陈禹皱起眉头。他第一次看见同龄人抽烟，也对盛梦涵情绪的喜怒无常而意外。

    他稀里糊涂地陪盛梦涵来到这家店，却只听见她说几句话，就自顾自地抽烟，又红了眼圈。

    事情是这样的。周六这天下午，陈禹本打算坐城乡公交回乡下。然而他遇见了盛梦涵。

    盛梦涵骑在一辆摩托车上，画了全妆，身穿黑色字母短袖，带一条银质锁骨链。看起来与学校里俨然是两个人。热情洋溢地向他招手，环视四周，她身边没有跟着那群女生。

    见陈禹停下脚步，盛梦涵也在他身边停车，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摩托。迎面给陈禹一个用力的拥抱。她丰腴的身材挤得陈禹颇有些不自然。

    陈禹不知所措了，一时间他的意识从西伯利亚高原飘荡到火地岛，从珠穆朗玛峰沉沦到马里亚纳海沟。他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盛梦涵松开了拥抱，眼里似乎是流出一些失望来，然而陈禹没有看见。

    “四中旁边新开了家奶茶店，跟我去那边看看吧？”盛梦涵拉着陈禹走到摩托车旁。

    看着眼前黑里流光的摩托车，陈禹有些心动，比起盛梦涵的邀请，他更想要亲自试一试这辆摩托车。然而他和盛梦涵毕竟不熟，并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这对摩托车莫名的喜欢是打哪里来的，记忆中有人和他提过一嘴摩托车，他便开始关心这些。然而那人是谁，他终究是想不起来了。

    “不用了学姐，我要回家了。”

    “你家在哪呢，我送你回去吧？”盛梦涵笑盈盈地看着陈禹。

    “在乡下呢。”陈禹解释道。

    “那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上车！”盛梦涵一拍后座。陈禹不好再推辞，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说不定能问学姐借车来开开。

    他没有盛梦涵那样利索，有板有眼地爬上车，只听见盛梦涵哈哈一笑，说道：“搂着我的腰，出发咯！”

    陈禹想了想，终究没有搂上去。盛梦涵似乎早有预料，一个猛加速把车速提到八十码。

    空气在这一瞬间开始炸裂，陈禹只能听见风在耳边咆哮的声音。

    她的摩托后座尽管呈一个向前倾斜的样子，不抓点什么实在让陈禹胆战心惊。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手抓在盛梦涵腰前摩托车突出的一块零件上。

    “慢些学姐！慢些！”陈禹高喊着。

    盛梦涵不知道是听见了陈禹的话，还是遇见了红灯，用一个急刹车接替了加速。刺耳的噪音在陈禹耳边折磨，陈禹一不注意，身体便撞在盛梦涵的背上了。

    “学姐，不好意思，我还是自己走吧。”陈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腔了，早知这么刺激，他便说什么也不答应学姐的邀请了。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叶公好龙式的好笑。

    “你一个男生可不能这么胆小。”盛梦涵调笑道。“我慢慢开就是啦。”

    陈禹只顾着喘气了。被盛梦涵调侃地脸有些红，放开抓在前面的手，扶着摩托车的后座。

    开过街区，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几分钟就到了。盛梦涵把车一停，下了车。

    “帮你节约了半个小时吧。”她摘下头盔，甩了甩一头茶色长发。陈禹现在才注意到她染了头发。

    “谢谢学姐。”他已经平复下来了。

    “陪我坐会儿吧。”她把头盔放在车上，用手拨撩一会儿被压实的头发。

    “好。”陈禹见时间还早，又让盛梦涵送到火车站麻烦了她，也不好拒绝。

    盛梦涵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的露天阳伞下坐下。陈禹也跟着坐到她对面。老板向这里看一眼，想来是经常见到她来这里。

    “你认识他吗？”盛梦涵递过手机，打开锁屏。

    陈禹一看，她的壁纸是一个男人，坐在KTV里觥筹交错。向他的脸看，与陈禹有七分相似。若不是陈禹知道自己从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他几近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照片了。

    “这是？”陈禹错愕道。

    “不认识吗。”盛梦涵收回手机，点起一支烟。“这是大你三届的学长，我还以为和你有些亲戚关系。”

    “不认识。”陈禹回想起蔡瑜萱那天和他说的话，忽然明白盛梦涵这些行为的原因了。

    盛梦涵无奈地笑笑，自顾自地开始抽烟，陈禹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许是气氛有些尴尬，陈禹开口道：“学姐要喝奶茶吗，我请你一杯吧。”

    盛梦涵没有抬头看他，过了许久才说道：“不用了，谢谢。”

    陈禹见她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他不免意外于这眼泪来到的突然，他递过一张纸巾，说道：“学姐，妆花了。”

    盛梦涵一听这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破涕为笑，接过纸巾擦擦眼泪，却把眼影擦得到处都是。看了陈禹好一会儿，开口道：

    “我长得很丑吗？”

    “不丑。”

    盛梦涵神色很平静，她继续抽烟不说话，直到她吐出的烟圈遮住了陈禹。陈禹再也看不见她的脸。

    “我该走了。”许久，见盛梦涵没了动静，陈禹开口道。

    “嗯，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学姐，车站很近。”

    “好。”她还在抽烟。

    他收拾东西，背上书包起身离开。车站离这里不过两百米，他站在车站门口，回头看一眼奶茶店的方向，只见盛梦涵还在那里坐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往陈乡的公交车即将启动，请各位乘客前往站台，尽快落座。”

    “前往陈乡的公交车即将启动，请各位乘客前往站台，尽快落座。”

    ……

    坐在摇摇晃晃的城乡公交上，陈禹的心思不知道飘飞到哪里去。

    “那里什么时候建了个工厂？”他瞥见远处冒着黑烟的长柱。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是谁在看着自己。一转头，却谁也看不见。“怎么有些神经质了呢？”陈禹无奈地笑笑。

    一辆载着两个人的摩托车从侧面超过公交车，飞驰在这条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