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再看一眼自己的手书，学着程嘉敏，笨拙地画了个笑脸小人，长得丑丑的，颇有些滑稽。他也被自己的画逗笑了。

    他将纸折叠起来，塞在校服口袋里，预备一会儿遇见程嘉敏送过去。

    照着两人的成绩，其实都能进重点班，文科班和理科班各有一个重点班。总共加起来有八十多号人。他也只是顺着程嘉敏的话说而已。

    抬头看一眼时钟，还有半个小时便下课了，他拿出一套试题看起来。

    看一会儿，照例是挠头咬笔杆，对着题目不知所措起来。“文科生为什么要学数学。”陈禹暗暗咂舌。

    转头一瞥沈书齐从容刷着物理试卷的样子，忽然望见窗头站着的李代恩。他赶忙把视线挪回试卷，然而李代恩还是走进教室。

    “蔡瑜萱，你回头干什么？”李代恩在蔡瑜萱身边厉声道。

    陈禹有些意外，然而蔡瑜萱上夜自修讲话被李代恩批评是常有的事，他便接着低头刷题。

    一中的夜自修一直是很安静的，安静地哪怕只是小声嘟囔一句也能被很远的地方听到。陈禹便听见了秋风划过树叶的飒飒声。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夜自习的下课铃响了，有急着回家的人，当然也有慢条斯理整理书包的人。

    陈禹一把抓起书包的肩带，甩在自己的背上，推开椅子向教室后面走去。走出教室门，路过办公室，他瞥见蔡瑜萱站在李代恩面前，两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陈禹同情地笑了笑。回头看一眼，二班的灯还亮着。陈禹知道程嘉敏总是喜欢晚些出来。

    他不喜欢在教室里等待，让他觉得这样与在上夜自修没两样。一班二班在一楼，他便坐在走廊与操场连接处的台阶上。

    已经快要十点，星子在夜空扑闪，远方的灯光星星点点地照亮了这座城市。转头，草丛里时隐时现些小蝇虫。然而这不会让这里看起来脏乱，反而它们像是恰好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陈禹掰下一根狗尾巴草，无意识地绕成圈，作成戒指戴在手上。用另一只手抚摸狗尾巴草毛茸茸的触感。

    “陈禹！”程嘉敏的声音传来，她坐在陈禹的左边，坐在一片月光里。

    “你来了。”陈禹笑着转头看她。他不知道有什么要与她说的，然而单只是这样坐着，陈禹便很舒服。

    程嘉敏的笑意荡漾在盈盈的月光里，她伸手，好像要抓住远方的银辉，许久，举累了放下。

    他不知如何来的想法，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开口道：“你从前，认识沈书齐吗？”

    “是我初中隔壁班的。”她低头看回陈禹的眼。

    “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不了解他。”程嘉敏笑了笑，问道：“你和他是好朋友吧，经常看见你们两个走在一起。”

    “不了解吗？”陈禹忽的笑了一声。

    程嘉敏疑惑地看陈禹，看他望向月亮的眼，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颇有些开心地一笑，然后解释道。

    “我从前不认识他的，现在也不认识。初中的时候有一场数学竞赛，我拿了二等奖，他是冠军。”

    程嘉敏一顿，无奈地继续说道：“我便这样知道他，在周记里面写，希望成为他这样的人。”

    陈禹将目光从月亮收回，与程嘉敏对视。透过厚重的眼镜，他看见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他洒然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将手书从口袋里递给程嘉敏。

    “嘉敏？嘉敏？”二班教室里走出来一个女孩。

    “我要走了，明天见。”她接过手书，也将自己的信交给陈禹。“我羡慕他。”她也笑了一下。

    陈禹接过，她转身离开。

    陈禹便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变小，变得模糊。朦胧之间，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陈禹。直到她消失在陈禹的视线边界。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将信折叠起来放进口袋。他习惯在写回信之前看她的信。

    坐了一会儿，夜色更深了。教学楼走得稀疏，他忽然见到一个身影从办公室里出来。

    “蔡瑜萱？”他没想到李代恩留她到这么晚。

    蔡瑜萱看一眼陈禹，有些咬牙切齿，要说些什么，停在嘴边，冲进教室把包背上，在火燎火急地冲出教室，把门甩上。

    “怎么了这是？”陈禹有些发懵。

    “你这么晚干嘛不回宿舍？”她快步走，回头瞪一眼陈禹。

    “我有些事。”陈禹也慢悠悠向宿舍走。他总喜欢慢慢来，走路也是，其他也是。

    蔡瑜萱对陈禹的解释颇有些不满意，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走近宿舍，所幸还有十来分钟才关门，他对门卫歉意一笑，便走回宿舍。

    握住门把手一推，门没有上锁，沈书齐与王文轩为他留了门。陈禹进来一看，两人已经在泡脚了。

    “禹子，回来这么晚？”沈书齐挑了挑眉。

    陈禹把书包放下，坐在床上，两手撑在床面，人向后靠。说道：“突然想看看月亮。”

    “你们文科生怎么都这样。”沈书齐笑了笑。

    “都？”王文轩问道。

    “班长也是，问今晚要不要一起看个月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沈书齐疑惑道。

    “你不知道吗？今天是十月十四。”

    “十月十四，什么日子？”

    “是葡萄酒情人节！”王文轩解释道，“今天中饭我和高艳姿一起吃的，她说这个节日小两口要一起吃饭。”

    沈书齐汗颜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节日。”

    正好陈禹端着脚盆放下泡脚，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笑着参与道：“只要你想过，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王文轩哈哈大笑。

    “不给放假的节日都不是节日。”沈书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躺在他上个礼拜刚从家里带来的动漫周边毯子上。

    然而王文轩和陈禹都不懂他的趣味，也注定在这个宿舍他只能孤芳自赏。

    陈禹泡一会儿，将水倒进水槽，便回床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