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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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惊曲

    如愿以偿的上学了,不过这大学可真累人,还真有梦碎的那么一下。

    最关键的是……我要学英语啊!在香港读书,不学英语那是死路一条,到处的洋人教授,还有洋留学生,每次上课都叽里呱啦的说一堆我听不懂的,我只能跟个白痴一样看着他们。

    为此,我每日挑灯夜读的补练英语,没事还拿徐竟川来练手,整个家里,一夜之间,连语种都换了。

    有时遇到程颂时,我还用英语和她聊天,不过我只看到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她不会听不懂,只是她没想到我可以这么勤奋。

    该死的英语,有一天,我要让全世界都说中文!

    不过再忙,再累,能够逐步靠近自己的理想,我都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一旦真忙起来,便成了我时常见不到他们两位了,徐竟川在香港好像有固定的工作,是在报社工作,程颂时才是神出鬼没。

    我没事总想,他们两个平常都在干些什么呢,也会像我一样上课偷懒吗?

    特别是程颂时,早出晚归的,若不是我被课业拖累,我就偷偷跟着她一探究竟。

    一天下夜课时,我发现徐竟川的车停在了校门口,他站在门口看见我出来,便伸手招呼我过去。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他的面容被熏染得柔和,眉目如画,鼻梁挺直,金边细框眼镜映着灯光,衬得他衣冠楚楚,矜贵潇洒。

    他今晚穿着正装,像是要去正式场合。

    他颇有绅士风度地打开车门,躬身,“请,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到了,似乎我倒成了某家的大小姐。

    我不安地看着他进到了车内,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

    内心害怕极了,这也太反常了。

    我询问他。

    “去哪儿?”

    他眉眼一弯,“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对,他穿着正装去,我又没精心打扮,就这么带我去,真不是害我吗?

    “可我还没换衣服呢。”

    他依旧浅笑,“没有关系,你人到了就行。”

    内心不安到了极处,忽然想起了程颂时。

    “阿时呢?也在吗?”

    “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搞得你们不熟一样。

    我讥讽他一下,“这同学关系不和睦啊。”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也不一定。”

    这两人卖什么关子,感觉专门挖坑让我跳。

    不过这确实是个很正式的地方。

    这是栋酒楼,酒楼风格典雅,飞檐翘角,古色古香,还未入楼便听闻楼中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很多人。

    楼内是以西式布局为主,中式为辅,简直把中西合璧展现的淋漓尽致。

    楼内很多人,中间还坐落着一座戏台子,在场的人似乎非富即贵,都是隆重的打扮,西服,长裙,还有中式长衫,唐装,来的人鱼龙混杂,似乎今晚是个宴会。

    而我一个学生在这显得格格不入。

    我尴尬地敲打着旁边的人,小声地说:“你真不是害我吗?这再怎么也是个大场合,你不让我打扮打扮就直接来?”

    他轻笑一声,“你看戏就好啦。”

    还没一会的功夫,不知道他在哪拿了杯香槟,一直在手里轻晃。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中间的戏台。

    我好像很久没看戏了,只有小时候父亲常带我去看戏。

    忽然一个打扮富贵的男人来到我们身边,他摇起酒杯,笑吟吟地要向徐竟川敬酒,“徐生。”

    他说的好像是粤语,我听不大懂,徐竟川一饮而尽,而后徐竟川熟稔地用粤语和那个男人交谈。

    我讶异于徐竟川竟然会粤语,来这儿这么久不怎么听到他说粤语,最关键,他的口音好像很正,就像本地人一样。

    徐竟川笑着和那个男人礼别,而后我问他:“你怎么会粤语啊?”

    他轻笑一声,“我是香港人,土生土长的。”

    我愣在原地,此刻我像个小丑。

    随后他还补充道:“你们住的房子还是我向阿时姑姑买的,我父母早已经移民去了国外,只有我还留在国内。”

    这还是个少爷?!我到底在干什么!有钱的原来不是程颂时,是徐竟川。

    好你个程颂时,交代家底只交一半是吧,还说是你姑姑留给你的。

    随着噔噔隆咚锵的的一声,突然大幕拉开,我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唱的是一出《穆桂英挂帅》。

    一句“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铿锵有力,足见台词功底,说的是那么的激昂,赢得在场所排山倒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同徐竟川一样直拍手叫好。

    我不由得想去拜会那位武旦。

    我同徐竟川说了这个想法。

    他点头应好,“跟我来。”

    他熟门熟路地为我引路。

    不愧是大少爷,没少来啊。

    我穿过一帘又一帘,徐竟川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的梳妆间,就在那。

    “你不去吗?”

    他笑了笑摇头,“还是你进吧,你不是想亲自拜会吗?”

    我心里十分紧张,以前看戏,也没真见过本人啊,我敲了敲门,清了下嗓,“有人吗?”

    “进来。”

    我没想到这么容易。

    我推开门,透过镜子的映射只见那人正对镜卸着脸上的戏妆,才刚卸到一半。

    她没有说话,场面一度尴尬。

    我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位武旦,身材颀长,就是这体态……好像是个女子。

    我好奇地走近她,走到身后想要看的更仔细,我看着她,好生熟悉。

    直到看到那卸了一半的妆容,我才认出,那……那是程颂时。

    我瞬间瞪大了双眼,跑到了她身旁。

    浓浓的脂粉味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是她没错了,我被震惊的久久没有出声,只愣愣地看着她出神。

    随后我鼓起勇气略带迟疑地试探道:“程颂时?”

    她没看我,只一心卸妆,淡淡地回我一声“嗯。”

    说实话,此刻我已经连家乡话都在内心问候了好几遍,一个徐竟川一个程颂时,都背着我有副业。

    一位少爷一位戏子。

    我越挨越近,只是想瞧瞧她的戏妆是什么样,我好奇地眨着眼睛看着她,刚刚看戏位置太远了我都没看清。

    她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地转过头,忽然凑近我,我们眼神相擒。

    近距离的空间,竟带有几分暧昧。

    “好看吗?”

    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等我反应过来,我顿时心跳加速,我迅速抽离开来,向后退了几步,眼神四处飘移,直盯天花板。

    她转过头去,浅浅一笑,调侃道:“看来你还是更喜欢天花板。”

    我紧张地攥紧了手,回道:“其实挺好看的……”

    说完我便后悔了,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奇怪啊!

    她闻言轻笑了下,转过头来又继续卸妆起妆。

    我随便找了个地坐了起来,等待她卸妆,为了避免尴尬,我主动找话题。

    “你喜欢唱戏?”

    “嗯。”

    她不停手继续卸妆。

    “你是靠这个为生的啊?不对啊,你个留洋归来的“少爷”喜欢唱戏?”

    “第一这是爱好,第二我靠什么为生重要吗?第三再怎么留洋我也是中国人。”

    我怕她误会,解释道:“只是我没想到接触先进知识的人,还会喜欢这种古老的东西。”

    她转过身来,靠在梳妆台上,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这是文化。”

    我感慨道原来,不是每个人去到国外都会崇洋媚外。

    “我以为……你们去了国外,自然就丢掉本国的一些旧东西。”

    “我们去国外是为了……”她话一顿,并没说全,而后笑了笑补充道:“学习而已。”

    我觉得有些许奇怪,但又找不出什么,只点头回应着她。

    我们一起上了车。

    她坐在我的身边,明明没有开着窗,可我却感觉到了阵阵刺骨的寒冷。

    月色有意无意的光顾她的脸,阴影与光线同时交替映于她脸上,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程颂时,你还有什么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