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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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送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战争全面爆发。

    硝烟逐渐蔓延,我看到徐竟川也总皱眉头,看着报纸发出沉重的叹息。

    通过电话我了解到程颂时在上海的情况,以她的性格总是报喜不报忧,想必即使是遇到了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但只要听到她的声音,知她安好便可。

    随着战争局势的发展,徐竟川在香港着手开始筹集资金和物资。

    香港,成了一个海外华人与内陆地区物资中转站。

    我很快也加入了这个行动。

    甚至学校的很多学生都在组织秘密

    的地下活动。

    一次偶然发现,徐竟川创办的中转站主要对接的是延安。

    通过询问得知,原来他是一名中国共产党,来香港本来也是执行任务的,如今正好赶上战争爆发,便顺势帮组织筹集战争物资,并团结壮大我们的抗日势力。

    得知真相后,我高兴死了,我终于找到组织了,原本打算念完书我就去边区,没想到这下能够直接和组织联系,我定然少不了好好表现。

    香港不比别处,内陆主国共合作,即使打着共产党的名号也不至于像以前一样被赶打赶杀。

    在这行动,需要的就是一个谨慎和密。

    我因为经常学校报社两头跑,导致我的课业落下了,最后得到了徐竟川的警告。

    说我要是不能成功毕业,恐怕这组织的大门就要向我关上了。

    我内心很鄙夷,从未知道我党收人还得看学历。

    可程颂时和我们主动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连书信都没几封,甚至惜字如金。

    最后一封信是十月到的。

    目前我在上海一切安好,请你们放心,切勿挂怀。你在香港参与组织活动时请务必小心,注意安全。勿杂书复,见谅。

    程颂时

    八月十五日

    明明是你在独自在上海,我们关心多点还要被嫌弃。

    十一月,上海沦陷。

    看到报纸那刻我不禁颤抖,手里的报纸已经被攥的不成样,此时徐竟川轰地推开门跑了进来,我们四目相对。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即使无言,但我们此时的难过是相通的。

    他的手里也攥紧了报纸,他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开口说:“我尝试找她,目前很难联系上。”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心底翻滚。

    这下该如何是好?先不说她到底有多难找,就连回信都十分不积极。

    她就算是真出事,我想也没有人知晓。

    我越想越难受,这情绪就像野兽般失控起来,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全身失力般瘫软倒下,徐竟川见状忙接住了我。

    他闭着眼,将我拢入怀中,我埋在他肩上继续哭,他抬起手,擦拭掉我脸上的泪,揉了揉我的发顶,试图安慰我,“没事的,相信我,她不会有事的。”

    他好像有一股安全感一样让我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他微微垂眼,眼含笑意地看着我,拿起旁边那份揉皱了的报纸,“我们要更努力了,对不对?”

    我懂他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是我在寺庙里求过平安的人,一定会没事的。

    忙上了之后我连徐竟川都少见了,他不是埋报社里就是在接见各种海外爱国人士,我不是埋学校里就是埋警察局里。

    我是认栽的,每回到我写文章,便说我煽动群众,由于我是学生,他们也没拘留太长,从此我就过上了在学校或者在警局的生活。

    在警局我和其他学生一样,都只接受口头教育,对我的生活影响不算大。

    最大的莫过于程颂时的就此失联,直到我离开香港也未曾收过她关于她的一点消息。

    每次收信时,徐竟川都满满一堆,只有我是空落落的。

    我多么希望能有一张是关于她的,是属于我的。

    半年后徐竟川接了任务说要回去,他在香港的行程也要结束了。

    会有专门人士来接替他的工作,他提醒我不要为了帮忙而荒废掉自己的学业,那可是程颂时千辛万苦找来的。

    要自强才能迎万难。

    这是他给我的忠告。

    夜幕降临,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繁华的城市灯火,回想起初次来香港时的场景。

    热情有耐心的徐竟川,沉默寡言的程颂时,我们仨一起在香港街头,疯过,在酒馆里,醉过。

    在这里奋斗过,热血过,争吵过,分别过。

    从前的别墅三人成行,如今空留一人。

    房间里的茉莉花少了位主人。

    这里是我梦想的起点,也是将来日子里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这次由我亲自送他离开。

    我看着他,泛红了眼眶,但佯装镇定,笑着说:“你答应我,等我完成学业就去找你,我要入党,你要做我的入党介绍人。”

    他点头,眸光潋滟如晴水,唇角微微勾起,“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要保持联络。”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徐竟川。”

    我喊了一声他。

    “嗯?”

    我忽然想到了在寺庙的那天,没有答案的分别,想到了失联的程颂时。

    莫名哽咽道:“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他听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轻轻打了一下我的头,“傻丫头,我不活着怎么做你的入党介绍人啊?我还真想瞧一瞧你在红旗下宣誓的样子。”

    他眼神微微一闪,好像他真的在想象着这个画面。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可不许学某人,净当大骗子,说好不让我们担心,结果更担心了。”

    他轻笑一声,转而眼底却漫上了一层悲凉,用难得严厉的口吻嘱咐道:“好好好,你也是,不准当小骗子。”

    我们又笑了几句,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他要上船了,他边走我边跟在后头,远远地跟着,慢慢地走。

    人群熙熙攘攘,他的身影穿梭其中,直到消失于我的视线之外。

    阴沉沉的天又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不紧也不慢,不疏也不密,滴滴零零,如抽丝般,将我的愁绪同雨水一同蔓延。

    空荡荡的房间,昏暗灯光的客厅,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今年的生日要一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