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贷天尊:从借夺天机开始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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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湖夜雨

    龙骧四年,初秋。

    幽云深锁,长夜悄寒,潞州的一场萧疏冷雨,只下得一地凄凉。

    一个褐色劲装,腰间佩剑的青年人影匆匆沿太行陉南行。他身负重托,孤身北上,传信至交亲族,事成即返,一刻也不敢耽搁。

    他在族中青年同龄中第二个到达沧海境,尤其是轻功,在家中卓越无双,此时施展开来,在山路上如履平地,纵跳如飞。

    只是雨渐下渐大,且太行陉向来路险,古道诘屈横斜,山石被雨翻乱,颇有些难走。

    绕出一个谷口,前侧山梁雄峻处立着一个方正的城寨,石墙坚厚,雉堞凋敝,并立着三间残旧的四方平顶幄帐,最近那间幄帐的轴梁已行将坏朽,塌去了一半,在雨中默默立着,看着是遗弃多时。

    青年略一思忖,心想自己这三天送信,最远到涿州,车马徒奔,辗转六百里,三处信都已送到,料可安心,如今雨大,暂且休息过了雨头,再赶路不迟。因此身形一振,朝城寨掠去,几次纵跃腾挪,绕到了帷幄之后。

    三间帷幄左右两间残破,只有中间那间完好。青年内息一扫,查知无人在内,闪身躲入帷幄帐中。幄帐长宽各一丈五,帐中摆着四五个大大小小的酒缸酒坛,形制古拙,不似凡物。

    大的酒缸有四尺高,一立一倒,一个形如凤形,一个如虎兽之形,小的酒坛则高一尺余,倒扣在地上,似乎是充当了凳子座椅。另外两个帷幄中也各有酒坛酒缸散落,间有雨滴从帐顶滴下,打在酒坛上哒哒的空响。

    青年舒了口气,在酒坛做的墩子上盘腿坐下,运起功夫调息。他是个清朗消瘦的青年,连续奔波,特别是太行的山路上为图快速,只得弃马徒步飞奔,脸上颇有风尘之色。不多时,青年衣衫蒸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时,忽听远山上有风呜呜吹来,有人高歌道:“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声音重重叠叠,如狂潮怒海,翻涌而来,“——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一句比一句听得更为清晰,似乎离城寨及帷幄越来越近,声势惊人。

    青年一凛,伏身躲在立着的酒坛之后,屏息半蹲,心想:这人唱的是陆机的【百年歌】,这是哪儿来的高手,可莫往这幄帐里来。只是天不遂人愿,那声音越来越近,越发雄浑,“——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

    忽然如同四周嗡的一响,黯淡的天光几乎一瞬全黑。帷幄幕布前探来一个硕大的头颅状黑影,竟有五个人头大小。

    兽首探入的同时,青年也觉得幄帐之内被一股磅礴的威压所充斥,竟有些喘不过气。那兽首肆无忌惮地深入,幕布被一下撞开,天色如墨,但兽首眼部凸出,竟然散发着幽异的荧光。

    青年心头又是一紧。那巨兽的眼睛有拳头那么大,瞳仁散开千百缕黑沉的琉璃细线,中心发出着碧绿色的微光,眼白处则附着重重厚翳,甚是摄人心神。

    这是什么怪物?什么凶兽!

    头颅方吻高额,嘴鼻侧獠牙尖刺,似饕餮,似獬豸,非虎非豹,牙侧条纹暴起,连到眼下,似乎极是凶狞古怪。而且,还在朝帐内突来。

    青年觉出的毛孔丝丝立起,人已退到四尺高的虎形酒缸之后,按剑深蹲,全身功力提起,准备随时裂帐而逃。

    而那兽首将幕布全部撑开,整个头突到帐中。幕布随后滑落,竟直接在兽首之后掩上了帘子。

    这兽首没有脖子?!不对!

    兽首飞到帐中央,忽然势消,扑通着地,发出嗡的重响。原来是一个酒缸,只是状似饕餮怪首,兽眼处是名贵的夜光宝珠,加上威压摄人,初时才这么骇人。青年刚调息蒸干的汗差点又都染湿了,不由失笑。

    帐外有人咦了一声,问到,“你是何人?”忽然风声大作,幕布尽数掀起。一个黑衣虬髯的豪客左手提着风灯,右手拎着两个酒坛,目光狠厉,饶有兴趣的看着青年。帐中的威压有增无减。

    飞入的既不是山魈恶鬼凶兽,青年心下稍安。不过内力的威压未去,且人心之险,远胜凶兽,自己关联要事,夜遇异人,更需提防变故。

    心念数转间,青年手离剑鞘,朝前趋步,躬身行了一礼道:“不才行游遇雨,借此处稍歇。若有叨扰,望前辈海涵,不才这便告退。”

    那豪客嘿笑道:“原来是一位小友,我还道是故人。那故人两年前在姑射山赢了我一局,约我今年在太行陉比试。我在太行陉上等了数天,人却不见,可让我憋足了气。”

    说着右脚一步踏进帐来,“你来得正好,不妨与我手谈一局,解我心中块垒——”另一足也跟着挪进,却是跛足,然而身板挺直,气势如带千军万马,颇有军旅气息,“——如何?”

    虽然问的是如何?可看样子是不容得青年说个不字。青年心中苦笑,心想:天涯境的高手么?仅论武功而言,这豪客是天涯五客一档的人物了,到底是谁?江湖上似乎未闻有跛足虬髯而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又或者是哪里隐遁的高人异士?

    不过前辈有军旅之气,若是河东军的将士,倒是有些渊源,料想不至于动手搏杀,必要时再亮出身份。青年心中虽疑惑,嘴上恭敬道:“前辈功力高深,风采绝尘,不才绝不是对手,不敢献丑。”

    豪客左脚跟上,右脚又迈一步,走到飞到幄帐中央的酒缸旁,再一旁则是另外一个倒扣的酒坛,与青年相对。

    豪客大马金刀地在酒坛上坐下,道:“有道是‘风云帐下,皆是英雄’,当年十三太保相聚帷幄,笑饮尘沙,如今江湖夜雨,邀小友风云一局,不知可否赏光?”左手朝后方抛出手中风灯,让风灯挂在帷幄柱子的钩子上,右手将一黑一白的两个酒坛放下,一打响指,风灯灯芯瞬间燃起,帷幄中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