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贷天尊:从借夺天机开始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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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子惊心

    这时雨渐渐停了。而青年所在西侧幄帐之外,渐渐多了个模糊的带面具的长发阴影,阴影极难看真切,青年注意都为棋局及豪客吸引,并没有发觉帐外离他四尺的阴影,阴影在四尺处时停下,开始默运起心法来。

    “——出入承明拥大珰。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豪客依然高坐。

    又交换了几手,白子重围渐密,青年陷入长考,额头渐渐渗出汗珠,且接连争先,眼看盘中劫材将尽,几无可借之势,若是舍了这几颗棋强行消劫,却又似得不偿失。苦思无解,心中闪过一阵恍惚。

    青年脑袋渐有滞涩,自己尚浑然不觉。耳际豪客声音则越唱越是低沉,“——罗衣綷粲金翠华。言笑雅舞相经过。清酒将炙奈乐何?”

    青年凝目拈子,百思难决,心中千般推演,恍惚间棋盘摇晃着变为旷野,黑白子腾为怒龙交缠鏖战,忽的白龙发难,忽变做一天霜雪,漫天覆地,黑子一触间尽数烟消瓦解,纷纷坠地,寰宇透亮刺眼。

    他眼前微花,天昏地暗,头部缓缓垂下。

    在幄帐之外的暗影幽幽呼出一口气,花了小半个时辰,魑魅牵魂术生效,青年神识已暂为她所控。

    豪客不再高歌,喝了口酒,在喉咙里含糊的继续哼百年歌,似只哼给风烛残年的自己听。

    一个女声道:“抬头。”声音潮湿清冷,从幄帐外丝丝渗出。

    青年然后缓缓抬起,双目失神,定定望着前方。手上的酒坛斜在腿边,并未跌落。

    那帐外的假面女子道:“你是何人?到潞州何事?”

    青年眼中一片茫然,一字一顿的道:“在-下-上-官-珣。探-访-吾-友-李-彦-超。”

    李彦超为河东十三太保中九太保之子。

    假面女子冷哼一声,问道:“九太保之子?书信写着什么?”青年脸上青筋暴起,略现痛苦之色,话音散乱道:“书信-机-密-,不-可-为-外人-所知。”显然信件中之事重大,触及青年意识警醒处,令其现挣扎之势。

    假面女子问道:“你先去了晋阳,是何缘故?”

    “余-赴-晋-阳-拜-访-七-太-保——并-未-得-见”

    假面女子转问道:“到涿州是为何?”“于-涿-州-与-赵-家-叔-伯-约-定-婚-期”

    “什么婚期?”

    青年脸上又现痛苦神色,“不可……不-可-为-外……”

    假面女子略一思考,换了个问法:“上官氏与赵氏要结姻亲?”

    “-是-”若是要答长串描述及机要的问题,需多牵动思虑,则更易涉及意念严防之处,自然容易触发抗拒。

    若是只做二选一的判断,则动念不多,因此答得利落。

    假面女子问道:“此行可有结交契丹?”

    青年略觉疑惑,显然对契丹两字极为生疏,无甚抵触,平静道:“并-无-。”

    假面女子再问道:“你上官氏与契丹各部可有联络?”

    “-余-家-上-下-与-契-丹-全-无-交-情-”

    “赵氏呢?”

    “-就-我-所-见,并-无-交-情-”

    “回鹘,吐谷浑,党项呢?”

    “此-等-边-蛮-,与-我-何-干-?”

    “那你上官氏久居洛阳,与梁朝是何关系?”

    “唐-旧-臣-李-延-古-有-难,-余-家-曾-于-庇-护,地祚-龙骧-年-内-屡-遭-汴-朝-打-压-”

    “汴梁逆朝,也敢妄称龙骧。”

    假面女子哼了一声,转回话题,“这次婚事,是令家主上官璋主张?是否有令尊示意?”

    “全-为-尊-兄-主-张。由-家-叔-主-持。无-家-父-意-思。”

    假面女子倒是陷入了沉吟,追问道:“令尊几时起未再主持上官氏事物?”

    青年依旧是平静神色,答道:“以-我-所-知,-家-父-既-入-南-嵩-林,再-无-书-信”

    豪客将目光移到青年脸上,见青年茫然失神,虚焦望天,显然还在牵魂术把控之下,这几句回答并未作假。

    豪客默然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假面女子又问道:“此次嵩林门下,可有参与及相助?”

    青年平静道:“此-事-与-北-嵩-林-无-涉-”

    “你家于关陇妖灾,及中原诡卒,可有勾结?”

    青年一字一字道:“诡-卒-凶-狂-,余-上-官-氏-世-为-良-医-,救-人-无-数,岂-可-助-纣-为-虐?”

    假面女子顿了一顿,还在想该问些什么。

    这时青年微微一咳,灵智又有回复迹象,假面女子想了想,再运起十足的功力压制青年意志,终究是问起青年不愿透露的大事来:“你上官家婚事定于何时何地?”

    青年面上青筋暴露,眼帘抖动,然而嘴上已经开口道:“婚-事-于-腊月-十-十八-若水-庄......”闷哼了一声,身子微振,如长睡欲醒,竟即将魑魅牵魂术的控制。

    假面女子不再说话,悄然隐去。

    而幄帐外雨声渐大,如不曾存在过第三个人。

    “六十时,年亦耆艾业亦隆。骖驾四牡入紫宫......”豪客略抬酒坛,抿了一小口酒,不急不缓地唱起。

    青年从秘术中缓缓苏醒,这秘术所控不过五十次呼吸,且假面女子潜伏于侧,不在他注意范围。

    他浑然不知有第三人强窥他心神一遭,只觉得是困意刚起,真气忽乱,只怕是连续赶路及下棋导致的失神。

    而豪客依然坐着唱歌,且左手维持着棋盘棋子未乱,一切并无异状。

    照着豪客是歌声,也刚只过了一个小段,此刻又轮到自己下子了,连忙发力捏出一枚黑子,同时向豪客道:“晚辈刚才走了神,失礼了。”豪客笑道:“何来失礼?只是这一局棋,小友怕是要输了。”

    青年看着棋势,黑子的确渐落了下风,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选了紧要点位一扳,舍弃劫争,抢占右下实空。

    豪客当即填了劫,形势稳厚,多路进击。

    黑白两棋混战不休,再半个时辰,局势已定,白棋抢尽了实空,局面大优。

    帷幄外雨也下了又停了两回。

    青年拈着一子,又觉疲惫,看清了盘中局势,摇摇头收回棋子,行礼道:“前辈棋力高深,此局是前辈赢了。”

    豪客笑道:“长夜漫漫,有小友手谈,足慰平生。胜负不足挂心。一局罢了,小友若还有事,敬请自便。”

    覆盖全幄帐多时的气机威压忽然收回,幄帐的门帘当即被风吹开,呼呼摇摆。

    青年舒了口气,行礼道:“何幸与前辈对局,深有所获。山高水长,晚辈在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