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贷天尊:从借夺天机开始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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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好自为之

    三十五年前,义父已为晋王,鸦军大破昭义节度使,回师潞州时,在三垂冈设宴大饮。

    那时十一位太保尚在,宴里伶人奏唱百年歌,唱得诸人泪下。

    李亚子才五岁,却能拍手而歌,神态自若。

    义父大笑说:“我辈老矣,此我奇儿,不知二十年后可代我战于此地乎?”

    当时众位兄弟正在中年,就如歌中所唱“体力克壮志方刚,跨州越郡还帝乡。”

    我在席上可没抹眼泪,只是觉得那酒甚好,那宴甚欢,宴上女伶的腰身也是好极。

    第二个死的却是无人能敌的老十三,死在自己人手里。

    三十年前,我河东晋军称雄燕代,虎踞河东,吐谷浑部或逐或降,占据了河东全境。

    老十三啊,那武艺无敌于天下的李飞虎,却因与四太保十二太保有隙,恐惧谗言而叛了晋。

    义父带着七个太保,四倍的沙陀鸦军,困住李飞虎的亲军飞虎都。

    围城了一年,才终于将他逼降。

    论罪应该处死,四太保十二太保执意要杀。

    诸位太保各有私心,终究无人向义父求情,这天下第一落了个五马分尸。

    少了天下第一的老十三,幽州刘氏也反叛了河东。

    魏博牙兵降于朱忠,此消彼长,这朱忠的宣武匪卒竟压过了河东军来。

    义父迁怒老十二,一杯毒酒,便了结了老十二性命。

    兄弟中最早故去的三人,竟是排名最末的十一十二十三座次的兄弟。

    六太保呵呵冷笑,无心之下,幄帐中再起威压,比先时更浓。

    暮阑更是心惊,不敢多言。

    二十五年前,朱忠兼宣武、宣义、天平三镇节度使,攻占洺、邢、磁三州。

    从此晋汴连年接战,未有须臾的太平。

    义父长子李落落死于攻魏博时。

    四太保接连兵败,加上算计老十三的旧恨,差点被义父斩了。

    兵权尽失,在晋阳终日喝酒,后来郁郁而亡,也没比老十三好上多少。

    二十年前,朱忠攻占了潞州泽州,前后两度打到了晋阳城下。

    第一次六路大军合攻晋阳,义父亲自上城指挥,大太保李横冲及二太保李嗣昭亲率士卒夜突营垒。

    众太保分兵四出,突营折旗,大挫朱忠锐气,加之连月大雨。

    朱忠那贼军又多,营寨坏朽,军中遭了瘟疫,才仓皇退了兵。

    据说朱忠以前是叫温字,有这个温字,可不得遭瘟嘛!

    ——算算时候,那妖灾诡卒也那时孽生的。

    六太保微微皱眉。

    朱汴余孽,装神弄鬼。

    朱忠第二次攻到晋阳,城里兵少,差点溃乱。

    又是大太保及二太保集黑鸦军及横冲都的亲兵死士死守。

    日夜掩袭,骑兵冲阵,步兵骚扰,拖到了河东军大军集结。

    我众太保也随精兵出击,斩将夺旗,杀人陷阵,吓得梁人疲于防御,日夜惊扰,最终烧营退去。

    我们衔尾追杀,又留了汴军三千的首级。

    那年头虽苦,却是剩下的众兄弟最齐心共济的年月。

    十五年前,朱忠先杀唐昭宗,立唐末帝,再杀唐末帝及皇后、皇子、诸大臣、宫人、义士等等,篡夺了大唐江山。

    他那潞州节度使是个汉子,听闻朱忠篡唐,直接便归降了我河东。

    汴军发兵十万围困潞州,十万大军在潞州城外久攻不下,筑了五十里夹寨,另拓运粮甬道一百五十里,就是要攻下潞州要地。

    二太保李嗣昭日夜坚守,与汴军相持年余。

    其余军也直指我磁州铭州诸地,义父染病在军,积劳渐笃,常自己留在帐内,抽出箭筒内的箭矢摩挲,口中喃喃的是“国昌”、“克用”、“全忠”几字。

    去拜祖宗太庙时,义父更是累时对着昭宗皇帝牌位和义祖父的灵位不语。

    最后义父忧劳病死。

    三太保李亚子接了义父的三只誓箭和晋王之位。

    当即发兵,与我等诸太保疾驰六日,趁汴军不备,进兵潜到三垂冈。

    离三垂冈义父班师庆贺的酒席欢宴,正好二十年。

    第二天天降大雾,我河东鸦军三路齐发,直捣汴军夹寨。

    大太保一路,三太保一路,我与各太保率军冲开一路。

    那一战汴军大溃,我河东军斩首万余,俘梁将三百,兵甲及俘虏不可胜计。

    李亚子有当年李鸦儿之勇,我们都看到了义父跃马长安的影子。

    河东军士气大振,鸦军大旗再出太行,兵抵黄河,平原之上,轮到汴军颤抖了。

    十年前,幽州联合契丹作乱,轮到我出些力了。

    我力平北境,封为云州代州刺史,振武节度使,当时还得了个“威信可汗”之名。

    不料五年前,契丹起三十万兵卒入寇,围攻振武。

    契丹昼夜急攻,挖地道,燃火油都用上。

    城中守军殆尽,守具拼光,我仅以孤身突出了包围,有四子陷于契丹,下落无踪。

    我人也残了一足,断了三指,腰背重伤,养伤许久,在潞州做个跛脚刺史罢了。

    都过去了,人都老了。

    一年前,成德军叛,牙将张文礼杀节度使王镕,领成德军投降于梁。

    先是十一太保的儿子史建瑭带兵讨伐,阵前死于流失。

    二太保,五太保先后奉命讨伐,攻至镇州,竟接连死于阵前城下。

    最后还是九太保出马,才将镇州的乱兵剿清。

    为这一城,折了我两员太保,两位兄弟。能喝酒的兄弟知交是越来越少了。

    呵呵,没到一百岁年纪,人已“日告耽瘁月告衰,形体虽是志意非,言多谬误心多悲”了。

    六太保出神地哼着百年歌节律,俨然便是义父飞虎子置酒三垂冈时,与众太保同欢共饮的坐态。

    暮阑依然伏着,动也不敢动。

    直到天外雷电一闪而过,响起轰隆的声响,将六太保沉思打断。

    “罢了,天下是我义父,大太保,二太保,三太保的。算上周德威和你枢密使郭崇韬的筹谋,居功也不为过。”

    六太保凭空一抓,那未开封的黑色酒坛自行飞起,牢牢吸在他掌中。

    酒盖呼地飞出,他仰天便喝了一口,遥敬天上诸人。

    “如今死人说不了话,活着的好自为之。”

    “你们想要如何,那便如何罢。”

    忽的幄帐劲风呼啸,揭幕而起,几乎将暮阑压倒在地。

    抬头时,六太保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