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林宥鹈她娘能那么坚决，行动力能那么强，如此的不将女儿当人看。

    收到从沪市寄来的信，才两天时间，这老妖婆就真的找上门来。

    公历年只剩最后三天，十一月三十，正好是个大集日，霍奇林一早就赶着牛车，送五个婶子来到县城。

    还有一月就过年了，大集上也肉眼可见的比平时更加热闹。

    货儿郎们卖的货也更多，光是卖腊鸡腊鸭腊肉的，就有二三十人，还有个大娘摊上那新鲜欲滴的萝卜、青菜。

    许多城里人都在扫货，尤其是这大娘摊上的新鲜青菜，都冬天几个月啦，谁不想吃上一口嫩的能咬出水的菜呢？

    “大婶，你这芹菜搁哪来的？咋换呀？”

    “老弟，大娘不收你贵，芹菜六毛一斤，萝卜三毛一斤，大葱四毛一斤，小白菜八毛一斤。”

    这价格……霍奇林只能翻个白眼，和夏季市场相比，可贵了十倍，这还‘不收你贵’，唬谁呢。

    “你要问搁哪来的？我家老大儿从部队上分了，捎回来的呗。

    我跟你讲，这部队上老厉害咯，能搁这冰天雪地种出菜来。

    这部队上就是和咱老百姓不一样咧，听说营长分的比我大儿还多呐。

    咋吃的完哟，所以我就拿出来换点儿钱，家里油盐酱油都要买，咱换了钱，就去供销社啦。

    老弟儿啊，你要不要买一点？迟了可买不到嘿。”

    果然是从部队上来的。

    也对，老百姓哪有那精力、金钱去弄个专门种菜的暖房？

    “啊，哈哈哈，我就好奇一下，家里冬储菜还很多哦。”

    那么贵的菜，敬谢不敏，农场仓库里啥菜没有？每种都好几顿都不止呢。

    而且牛肝菌也收成了一批，搁仓库里自己吃，田地里菌丝也没铲掉，留着等再成熟了卖经验。

    逛了一会儿，再进城给老顾客们送一趟货上门，收入八百多。

    出了两千多斤面粉、猪肉，十几袋奶粉之类。还有布料和棉花，毕竟快过年了嘛，多职工家庭不缺钱，过年总是会做新衣裳的。

    这样一圈送下来，也到了下午一点，是约定回去的时候。

    把牛和车牵到老城门边，远远就见到有个陌生老娘儿们，正和大队长他大儿媳妇，也就是杨应才媳妇，聊的正欢。

    见到霍奇林走来，大杨嫂子就吆喝开：“牛娃，这婶子要去咱们大队上找人，咱给人家载一程？”

    霍奇林既没点头，又没摇头，而是询问道：

    “老婶子，你介绍信呢？没介绍信我可不敢随便带人去大队上？另外你说你是来找人的？咱大队可没有人家有外面的亲戚，你是要找谁？”

    “哦，好的好的，我这就给浓看介绍信喔，我来杨堡大队找我妞儿，知青办说她下乡是来了浓这杨堡大队的。”

    接过介绍信，确实是沪市松江街道办签字盖章的，此时松江确实规划在沪市辖区没，却和农村没啥两样，区别只在于，这儿的人没得种田，吃的商品粮。

    霍奇林立刻便想到林宥鹈那封……能恶心死个人的家信。

    有了猜测，还是又多嘴问了句：

    “妞儿？你们沪市话是吧？女儿的意思？你女儿叫啥名？”

    “是的是的，我妞儿就是我女儿，我妞儿姓林，叫林宥鹈。”

    “行，但是呢，阿姨，你看我这车坐了五个人，都是收了钱的，做了人，又放了这些货，实在再坐不下一个多余的人。

    我给您指条路，你走路去杨堡大队？或者你看看其他大队车上有没有空位，花个三毛钱，让他们捎你一程。”

    “诶，小伙子，这老妹儿可不是这样说的呀，她说车上还可以坐人。”

    “抱歉啊，阿姨，您请吧！”

    霍奇林已经很礼貌了，当然这礼貌都是给陌生人的，有好感的人那是怎么随意什么来，对有恶感的人，这叫做先礼后兵。

    拒绝的那么明确，如果对方还纠缠不休，管她年龄几何，就问抽不抽大嘴巴子就完事儿了。

    说完，也不再客气。

    招呼着大队上的婶子们上车，一甩缰绳，老黄就迈开步往前走。

    离了城门能有几百米，大杨嫂子开口道：

    “牛娃，今天咋回事儿呀？看你平时挺明事理的呀，咱这车不是挤一挤还能坐一个人嘛。”

    “嘿，我说嫂子，你平时不是很会看人的嘛，今儿个咋歪了眼？还让人叫你大妹子？可不敢和她姐儿、妹儿的。

    你看这老娘们，眼睛小又尖、嘴唇薄、鼻子又小又没肉，就是一副败财又刻薄的面相。

    况且她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咋，你认识人家？”

    摇摇头：

    “不认识，但听过，知青院里北屋林知青知道吧？沪市来的。

    前两天，北屋一群知青拉着她来我家里哭，给想个办法，我一问，人把家信给我看了。

    你猜怎个样儿？信上她娘一句一骂赔钱货，咒她去死，还说要找上门来打死她呐。

    前段时间县里不是抓了很多人嘛？林知青也给出了力，部队上奖励她一个工作岗位。

    知青找工作都要知会老家那地儿知青办，然后这事儿就被林知青家里给知道啦，就写了这封信，嘿，你别说，人家真就找上门了嘿。

    不是要这个岗位，就是来要钱，不管怎样，林知青铁定要被这老娘们打，说不定还会在咱大队上闹一次呢。”

    这一大段话，给车斗上五个婶子都给听愣了。

    霍奇林又给讲了林宥鹈家里三个姐姐的遭遇，无非就是为了家里被卖，在家里被打，在夫家也被打。

    “咱就说，这老娘们儿，能是人吗？”

    “当娘的，咋能这样儿式的？娃儿，就算是女娃儿，也是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看我多宠我家梅花。”

    立马有婶子表态，其他人也议论纷纷，对刚刚那老娘儿们开始口诛笔伐。

    “这人真可恨呐！”

    大杨嫂子说一句，别人点头附和，又听她继续开口：

    “我替我公爹把话撂这儿，来咱大队的知青，就是咱大队的人，不管知青在大队上怎么闹，外人敢来欺负，咱全大队都不答应。

    这老娘们敢动手打人试试，她可甭想回沪市过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