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开进白山大队时，这可热闹了。

    老舅霍应诚早带着大半个杨堡大队壮劳力，一百多号人，押着刘家大侄子、刘老三和刘老四，把刘家里三层、外三层堵了起来。

    白山大队老幼青壮也都几乎来凑趣子，也有和刘家关系好的，拿着棍棒，看架势，一言不合，大有动手的可能。

    他们大队大队长正气急败坏呢。

    “你们想干哈？想干哈？要打架是不？”

    杨开泰也不虚他：

    “想干哈？你好意思问我？先问问你们大队的人干了啥好事，拐了我们村崽子，怎么？你要保护拐子不成。”

    刘家人十几口，结婚分居出去的，正好今儿因为要‘干大事’，都集合在老两口家里。

    现在吓得不敢出来。

    “什么拐子？哪来的拐子？你别血口乱说，那是刘家孙子孙女儿，人给叫家里怎么了？”

    “哟呵，你还知道这件事啊？

    那是给叫家里吗？那是直接抓人，还要把人卖了给瘸子鳏夫当媳妇，卖去打断腿讨饭，那能是孙子孙女儿？他们就是人贩子！”

    杨开泰拿出在大队上讲话的气势，声音又洪亮，语速又快。

    “我可告诉你，管你知情不报还是助纣为虐，弓安来了一样要抓你去喝喝水聊聊天。

    人贩子你知道是啥罪名不？拐卖儿童，搁现在也就喂一颗花生米，搁以前，剥皮抽筋打断腿，做成人彘，还要浸猪笼沉江！”

    说这老些总要喘口气。

    白山大队长总算找着机会插嘴：

    “别以为你杨开泰多吃了几年盐，就能来随便唬我，咱可不是吓大的。

    这就是人贩子了？谁告诉你的？谁说的，人家流着一样的血，那小丫头片子，他两老爱咋处理咋处理，你谁呀你，管得着么？”

    除了俩大队长在争吵，其他人也在推搡，更有已经打起来的。

    霍应诚吼了几声没啥用，便点了十几个人一起冲进刘家院子里，一脚把门踹开。

    十几人如狼似虎，冲进屋里，见着人挥拳就揍。

    霍应诚直接冲向刘老头，拽起衣领，不自觉，脸上那表情变得和当初在山上与狼搏斗时一样凶狠。

    刘老头长到五十多，哪见过这凶神恶煞的表情啊？跟地狱里走出来的一样。

    就是二十年前，小鬼子进村烧杀抢掠，那也没人有这表情。

    一时间就被吓住了。

    “我外甥、外甥女呢？快说，不说把你蹄子剁了喂狗！”

    刘老头‘哎呀，哎哟’的叫。

    “说不说，说不说！

    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打你，你快点给我说！”

    霍湉泯打过小鬼子，所以教过霍应诚，对待敌人要狠，对待野兽要猛，对待小鬼子要又狠又猛。

    现在这刘老头在他眼里就和小鬼子一样可恶，见人不说话就只在瞎叫唤。

    便一巴掌给人脸直接扇肿了他也成为刘家被打落牙齿的人。

    旁的刘老头媳妇哭丧一样叫起来：

    “老天爷呀，有坏种冲进我们家欺负人，他们要杀人呐，这可怎么活呀！”

    有人听的烦了，抄起凳子，‘啪’一下，砸在老头婆脑袋上，没流血，却是真痛，实木凳子呢。

    她两眼一翻，没晕过去，声音却也戛然而止，脑袋受到冲击，有时候连气都喘不上，更别说发出声音了。

    这时有人冲进屋里。

    “老三，你外甥和外甥女找到啦，人被绑在地窖呐。

    就是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肯定被狠狠揍过。”

    霍应诚听了，顿时红了眼。

    多精贵的三个娃，霍奇林自己都不舍得揍，当舅舅的看在眼里，那是宠的都快上天了。

    这下心中的火压不住了，一把抓起刘老头头发，给人从炕上拽到地上，就把额头往炕面上撞。

    ‘砰砰砰’连着三下，刘老头痛的死去活来，可惜霍应诚是个练家子，控制着力度，就是不让人晕过去。

    炕面上一时间摊上一大片鲜血。

    他还想发泄呢。

    就听屋外‘嘭’一声枪响。

    理智终于回来了。

    “大家停手，把人全带出去，肯定是奇林他叔带人来了。”

    十几个壮汉都停了手，各个押着人就出了屋。

    “军人同志，是他们杨堡大队带人来咱们大队闹事，你不抓他们，抓我是什么理？”

    黑土地这儿确实和南方不一样，人人都彪，见了一身绿也不腿软，关键还是这人不心虚。

    他是真一点儿都不心虚。

    “什么理？你窝藏罪犯，知情不报，甚至参与拐卖儿童，不抓你抓谁？”

    “啥？啥就拐卖儿童了？”

    霍澜珊、霍澜蕴和霍奇澍仨正蹲在霍奇林边儿上，大哥正安慰着他们。

    郝蔚帼手指三小只：

    “呵，不见棺材不掉泪？看看孩子给打的，这不是拐卖儿童是什么？”

    “这哪是拐卖儿童啦？这是老刘家教育自己孙子孙女呢。”

    “我呸！”

    霍应诚刚好听到这句话，跳起来就是一脚，还想动手，被郝蔚帼给拦下了。

    “管你怎么争辩，我有眼睛，我自己看到了真相，你说破嘴，你们大队也是窝藏人贩子，想解释？去县里派出所吧！”

    接着又转头，对围观人群：

    “你们有谁阻拦的？那就是妨碍执法，一起抓起来！”

    没人敢做声，人彪不代表人傻。

    刚刚打群架，那是杨堡大队确实欺负到头上了，至少他们以为人欺负到头上了，不然一百多号人气势汹汹的来干啥？

    现在有部队领导给定了性，棺材就摆在面前，白痴才自己往里钻。

    郝蔚帼扫一眼刘家人，被打的一个比一个惨，却什么批评的话也没说，反而觉得打得好。

    “把这老头送医，其他人，全送乡卫县湃出所去。”

    带来的战士接手刘家十八口人，没上铐，反正一个班的战士给押着，也不怕人跑咯。

    连带一起抓走的还有白山大队大队长，这货到现在依然不觉得自己有啥错。

    跟着卡车同去县城的，还有仨受害者、霍奇林，还有白山大队里自愿当人证的几个，以及霍应诚作为家长和半个监护人。

    当卡车拉着人离开，这一早上开始，持续到大中午的闹剧，才算是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