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明、邬长幸和野猫张去西山古寺看望于忘之。不料他已经离开那里了。经过打听，他们才在附近一个不远的山村里找到了他。

    于忘之正在屋里熬中药。看见旧日的两个朋友，他也没觉得惊讶。邬长幸发现于忘之面色红润了许多，特别是气定神平，意态祥和，与过去大有不同了。

    聊起了这段时间的生活和思想，于忘之说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世界的认识有些不同。他说：

    “你们说世界是空，世人说世界是有，而我说，世界就是神秘。”

    邬长幸说：“你也不是不知道：空不是空，有不是有。”

    “当然，那是常识。但说空说有，是两种倾向，说空倾向于否定，说有倾向于肯定。”

    “神秘倾向于什么呢？”野猫张问。

    “倾向于肯定。它肯定的不是空和有，它肯定的是神秘。”

    “神秘是什么？神秘就是不可知吗？”

    “不是。你知道它就是神秘。这一生，我走过了有，走过了空，现在知道这些努力全都是错的。只有神秘才是这个世界。”

    “那到底什么是神秘呢？”虎明问。

    “神秘就是：一切皆有可能。我劝你不要对它思辨，不要妄图认识它。你只能生活在其中。它不可能任由你去认识：一旦被人认识，它就不存在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杀死你生活在其中的这个世界，我说过，你只能生活在其中。”

    “哎！”野猫张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世界就是神秘，那也就意味着，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告别了于忘之，一路上三人还在谈论这个问题。

    虎明问：“难道科学不可以引导人类进入神秘世界吗？”

    邬长幸说：“如果像于忘之说的，打开神秘世界意味着杀死它，科学就不能到达神秘世界。也就是说，要想到达神秘世界就必须神秘地到达，而不能通过科学知识。”

    虎明说：“这不符合事实。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打开神秘世界，尤其是科学，明显地在一步一步打开神秘世界。”

    野猫张说：“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科学也会发现：打开一个门，后面还有更多的门。神秘世界永远存在。”

    虎明说：“这并不能说明科学不能打开神秘世界。虽然神秘世界是无限的，但你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认识它。所以说，科学可以进入神秘世界——它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杀死神秘世界……”

    “但是神秘世界却越来越强大。”

    “这就是科学与神秘世界的对话。”

    邬长幸说：“你们这么一说就很俗了。”

    虎明说：“什么事儿一说开来都很俗。除非你让它保持神秘。”

    “保持神秘？就是不打开那扇门，是吗？”野猫张说，“要是我，就不打开任何门。因为我知道它后面还有无数的门，无穷无尽。特别是，不打开任何门会使我自己保持神秘，这样我将可以神秘地走进神秘世界。”

    “这是你的故事，不是人类的故事。”虎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