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长幸的家在大都市，却喜欢在这个小镇子里混。并不完全是因为这里有许多他在山上的朋友——有时候他只是喜欢默默地坐在河边发愣，而不是和朋友们砍山。对于这一点，虎明好像早就有感觉。有一天他终于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你这个人，如果要修行就应该上山，如果要过好日子就应该回家。你就呆在这里，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邬长幸想了好一会才说：“在这里能感受到人的生活，而在山上是脱离实际的。”

    “大城市里就没有生活吗？”

    “大城市里的生活是建筑在高科技高消费上面的，远离人的本质。在那里你看到的是人们在购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乘坐地铁走来走去，上楼下楼有电梯。而在这个小镇里，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和最本质的生活有关：种菜，修路，背着粮食回家，扎院子的篱笆……”

    虎明说：“我觉得都是一样的，就是生活方式有不同而已。”

    “不一样。当你在办公室里抄抄写写，你知道你在月底会拿到工资。然后你需要去买东西，要交水电费，还有其他的。而如果你在菜地里种萝卜，你会知道等到它长起来以后会成为你的食物。这两个人都辛辛苦苦，但一个人的行为和自己的生活是间接的，另一个是直接的。这两个人，一个过得舒适，另一个过得辛苦。他们对自己的生活自然会有自己的评判。但对于一个第三者，对于我来说，前者我看到了工作，后者我看到了行为与生命的直接关联。如果你要感受人的生活，你去看谁呢？”

    “嗯，我觉得这很奇怪，你是一个生活中的人，为什么要感受别人的生活呢？”

    “如果总是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人们的行为和他的生命的直接关联，我会问自己：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的行为有什么意义？这不光是我在问这个问题，就连那些在办公室里抄抄写写的人，也会这样问自己。行为和生命的脱节，往往会让你产生困惑。我就是在努力摆脱这种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