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午九点，院子里，屋里已经站满了本家亲戚。凌兰她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卖力的喘着气。上一口气总会被下一口气用力的顶起来。

    有位本家老婆婆道：“妮儿呀，你娘这是等着你哥回来，舍不得眼瞎这口气啊。咱们给她把殓衣穿上吧。不然，身体越来越僵，一会就不好穿了。”

    凌兰点头。拿出殓衣，和本家几个婶子一起为她娘穿上。拿衣服靓丽平整，大家都夸这殓衣一定价值不菲。

    她娘喘息着拉住，用手无力的拉住凌兰的胳膊，费力的道：“妮儿，以后，你可要帮趁着你哥啊。你哥笨，这个家你还得管知道吗？……”

    凌兰的心突然好疼，好疼。到最后，她娘想的永远都是哥哥。难道，真的要榨干自己才算完吗？

    凌兰哽咽的道：“娘，我没有义务帮衬他。更何况，我也没有能力。再者，娘不问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就把这样重的人物咋给我吗。”

    她娘还是不死心，泪水滚滚而落，道：“妮儿呀，娘快死了，难道，你就真的不答应我吗。”

    凌兰眼看着她娘的呼吸越来越不稳，越来越急促。头脑中闪现这那个夜晚的无助无力与屈辱。

    忽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喊声：“娘！兰军回来了。娘啊？”

    这个声音只喊凌兰心疼不已。只见她娘听到这个声音，一口气下去，就再也没上来。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却长久的离开了人世。

    凌兰眼看着李兰军冲进屋来。抱着她娘放声痛哭：“娘啊，我的娘啊。我就没了娘了……”

    凌兰呆呆的看着他哥，是啊，他应该这样的吧。毕竟，他是她娘最疼的孩子。只是，自己哭什么呢？又为什么而哭呢？

    所有的记忆都一股脑的涌上凌兰的思绪里。桌子上最好的菜，永远都在李兰军的面前。上学时家里的活，永远都是凌兰在做完作业后去干。

    而那个李兰军，吃着家里最好的，用着家里最贵的。却只上到初三就辍学了。

    凌兰学习好，考取了重点高中。本来家里不让她上了的，是初中老师来家里好几次，才说服李春一家，放凌兰去县里读高三。

    这些年的努力，谁又知道凌兰，除了靠天分，还有九分来自后天的努力。

    终于，凌兰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取了名牌大学。本来有一个美好的前途，却止步于那一晚，如同噩梦一样的夜晚……

    思绪回来，凌兰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哭的满面泪痕。有人上前把大哭的李兰军劝开。又把她娘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床上。蒙上被单。

    一切都忙完，才正式烧纸举哀。过后，凌兰才上前见他哥。并且叫过福清远来，和他哥相见了。

    李兰军的脸色却冷冷的，他已经知道李兰馨回来了。对这个妹妹，他是恨大于爱。那年答应过郎家的亲事，却在自己新婚之夜，知道兰馨跑了。

    郎家再次追要十万元，这些年，自己刚刚从还债中解脱出来。

    所以，他看到兰馨，一点好气也没有。道：“兰馨，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就商量着怎么把咱娘埋了吧？”

    凌兰对于他的态度并不意外，自己更是不想给他好脸色。冷冷的道：“我全听哥的，哥说怎么就怎么吧。”

    他哥道：“咱们就哥俩个，我想着，也不大操大办，一人担负一半怎么样？”

    凌兰愣了一下。去看李春，她已经把作为埋葬母亲的钱给了父亲，如今李春却低头不语。

    凌兰心里知道，父亲和哥哥，这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钱。心中暗暗叹气。

    凌兰没有任何表情的道：“哥，一人一半我没问题。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那多少都行。”

    他哥看凌兰这么痛快，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道：“如今咱们这埋个人得花三四万，咱们就一人先拿出一万五来，不够再拿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冷很冷，在他认为，凌兰拿不出这两万来吧。当着这么多人，想羞辱她一番？

    凌兰却依然平静的道：“哥，既然埋人要三四万，咱们就每人两万吧，不够我再拿。多了呢，剩下就给咱爹。”

    李兰军没想到凌兰这样说，却看一眼福清远，道：“兰馨，你是靠上有钱人了？三万两万不在乎，这么阔气。”

    凌兰从包里拿出两叠钞票，扔给他，冷冷道：“哥，这是我自己卡里取出来的。你妹子，从来不依靠男人活着。从前不会，过去也不会。”

    说着，她看一眼李春。李春看李兰军话茬不对，道：“兰军，你干啥？你妹妹给你掏钱了，你还不快收起来。”

    李兰军拿过钱，转身把钱拿到账桌子上去。道：“先用着，不够我再去要。”

    写账本的两个人，一个是本家，一个是村干部，本来只是管着来往账目，家里的人的矛盾是不愿意管的。

    奈何凌兰的办的事太过圆满，要比平时唯唯诺诺的李兰军强上一百倍。

    村干部道：“兰军，你妹妹这么痛快，你可别太不像了。去吧，你的两万也拿出来吧。”

    凌兰并不在乎多拿钱，只是他的话，深深刺激到自己。

    兰军脸色有些发白，回他屋里去了。不一会，就听到郎青青那里骂道：“人都死了，大操大办的有啥用，我这没钱，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声音大，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最后，李兰军黑着脸出来，头上的孝布都歪了。看样子是挨打了。

    大家都偷偷的笑，李兰军把李春叫到当街去。不一会，李春进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万。

    凌兰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母亲的葬礼，是自己一个人办的。

    到了下午，陆续的吹鼓手，花圈都来了。

    福清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李兰军欺负凌兰是习惯了的。很是为凌兰不平。

    葬礼落幕。凌兰没有任何的留恋。当天晚上，就和福清远离开老家，暂时住在了县城。准备天一亮就买机票。离开这里。

    县城的酒店里。凌兰向福清远讲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

    那是在十三年前，上大三的李兰馨，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说她的母亲病重了。

    李兰馨连夜买票，坐了整整一夜的火车，回到了老家：宁城。

    但是，飞奔着跑回家，进门却看到她娘，正健步如飞的，为哥哥的婚事忙里忙外。

    李兰馨愣住，拉着他娘的手道：“娘？不是说你有病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娘笑道：“瞎说，娘没病，是你哥要结婚，才急着叫你回来的。好了，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帮我的忙吧，等婚事办完，你再回学校啊。”

    李兰馨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