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平阳
繁体版

晋阳三侠

    这晋阳城说大不大,城中也就不到两万户人家,加上周边属地,全郡拢共也就不到五万户,人丁不到十万;可说小也不小,晋阳城乃隋朝北边的重要军事防御据点,自开皇年间起,便在此驻了三万重兵,当前领兵者,名义上便是唐国公李渊。到大业初年,皇帝杨广又在此建了晋阳宫,还设置了宫监一职,另驻宫廷卫队五千人,担任宫监的便是与李渊一向交好的裴寂,五千宫廷卫队名义上也归裴寂统辖。这宫监不但身负守卫晋阳宫之职,还有监督晋阳等周边郡县大小官员的秘任,同时也有帮皇帝特色美女的特殊使命。

    正所谓有钱好办事,在这晋阳城中,唐国公府要办什么事情,那自然是水到渠成。没用到两天,比武招亲的擂台便弄好了,李秀蛾带着李元霸,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再请李秀宁亲自来验收。擂台摆在唐国公府前的一块空地上,李秀宁见了后,觉得擂台布置的倒还不错,但就是感觉地方不够大,只能比一下拳脚功夫。便又让李元霸找管家,从府中挑选了几匹好马,另择了一块稍大一点的空地,在空地上立了几个箭靶,当作骑马射箭的较场。接着让人贴出比武招亲的告示,告示除了说明招亲的条件,还有比武招亲的考试题目,等一切事宜都办妥当之后,李秀宁、李元霸、李秀蛾三人,便静待来者上门。

    唐国公府的这一通折腾,在这晋阳郡中早就传开了,李元霸生怕知道的人少,还让人的把比武招亲的事情,编成了散花乐,让一众闲散人员,在这晋阳郡里里外外四处传唱,一时间这晋阳城里,到处充满了散花乐的腔调:

    这晋阳美、晋阳大,晋阳城里有三侠!

    这第一侠,李秀宁,智勇双全美如花;

    这第二侠,李秀蛾,忠肝义胆人人夸;

    这第三侠,李元霸,武功高强震天下。

    李秀宁问李元霸和李秀蛾道:“晋阳三侠?这外号取的好,我喜欢!这散花乐是谁编的?编的还不错,就是少了点,要是再多一点就好了”,李元霸开心的说道:“主意是秀蛾姐想的,人是我找的,钱是家里出的”,李秀宁点了点头道:“这些人平时也就靠人施舍讨点生活,你可不能小气了,记得多给点工钱。还有,再让他们多编几段,变着花样的唱,这样才能显出咱们晋阳三侠的美名啊”,李元霸和李秀蛾开心的应了下来。几人刚开心了没多久,李渊便让人把他们三人叫过去,几人心里都知道,李渊肯定是知道了比武招亲的事情,估计这会正在气头上呢。李秀宁让李元霸和李秀蛾两人先回避一下,自己一个人去见了李渊。李秀宁一进李渊的书房,便连忙撒娇道:“阿爹,你找我啊?是不是那个孔公子来了”?李渊听到他们三人做的事情,本来是一肚子火的,待见到宝贝女儿李秀宁,心头的火就消一半,见李秀宁还记着自己交待的事情,一肚子火也就所剩不多了。李渊问李秀宁道:“听说你们在搞什么比武招亲?这是谁想的主意啊?这不瞎胡闹嘛!赶紧撤了啊”!李秀宁连忙解释道:“女儿这不是想学学阿爹你嘛,阿爹你当年雀屏中选,跟阿娘凑成了这世上美好的一段因缘,女儿也想学学”。李渊听了李秀宁的一番解释,心里的火也就全消了,只得叹了口气道:“我跟你娘,那是前世修来的因缘,你这满大街的比武招亲,闹得人尽皆知的,这裴老头和刘老倌知道了,肯定会向我兴师问罪的,我该怎么向他们交待”?李秀宁见李渊担心的是这事,便开心地跟李渊说道:“这事有什么好交待的,阿爹你好歹位列国公,也不用什么事情都要向他们交待吧,那多没面子啊”。李渊哼了一声道:“我这个国公,不过是个虚职。裴老头是皇帝派来监视我们的,是上差,刘老倌是地方长官,算地头蛇,你爹我这个虚名国公啊,谁也得罪不起哟”!李秀宁听到是这样,心里便有了计较,对李渊道:“那这事也好办,他们要是问起来,阿爹你就这样说:小女自幼玩劣,承蒙二位垂青,都愿以自家贤子,与小女相配。二位的公子,都是人中之龙,只是小女就一个,在下确实不该如何应对。小女正在比武招亲,二位如果不嫌弃,可让两位的公子,上台与小女比试一番,不知这样可否”?李秀宁一边说,一边学着李渊平时与官员士绅们交谈的样子。李渊见她把自己平时打官腔的样子,学得是活灵活现,而且这番话,确实也解决了自己的一大难题,心情一下便开朗起来,笑着对李秀宁道:“秀宁啊,爹知道你聪明伶俐,长得又跟你娘一样漂亮,你可千万别太挑剔了啊,找个差不多的就可以了,知道吗”?李秀宁见阿爹这关过了,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李渊接着便告诉她:“那个孔公子明天就到,你们别玩太疯了,当着人家的面,仪态端庄一点,举止别那么粗鲁,传出去会让人笑话咱们的,明白吗”?李秀宁装作乖巧的样子答应了下来,李渊见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真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晋阳郡的一众青年才俊,见到唐国公府的比武招亲告示,都踊跃前来比试,一个上午就来了几十人,可惜却没一个能入围的。这些人都心有不甘,围在擂台边叫嚷道:“你们这比试的题目不公平!”李秀蛾出来询问道:“我们这比试的题目,怎么就不公平了”?于是台下便有人说道:“你们让人举起千斤重的鼎,这么重谁能做得到”?李元霸哼哼一笑道:“这有多难?你若不信,我举给你看”!说罢便上了擂台,不扎马步不提气,只是双手环抱,擂台上的那口千斤大鼎,便被他轻松抱了起来,接着只听他一声大喝,腰一挺手一抖,大鼎便被他高高举起。李元霸又举着大鼎,沿着擂台走了一圈,把台下一众围观之人,惊得是连连后退,生怕大鼎砸了下来。李元霸接着又把鼎慢慢放回原位,然后抱拳对台下众人说道:“各位英雄,可还有不服”?台下众人见了他这神力,一时倒无人说话了。一众唱散花乐的,马上打起了竹板唱起了歌谣:

    晋阳三侠本领强,力拨山兮赛项王;

    今日扬威于擂台,明日建功在沙场;

    晋阳三侠本领强,一箭能穿百步杨;

    能文能武震寰宇,少年侠气美名扬;

    晋阳三侠本领强,比武台上露锋芒;

    他日一展凌云志,金銮殿上拜君王。

    李秀宁见这群唱散花乐的,歌谣编的这么好听,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赶紧让人给他们打赏。台下那些人,听到唱词中说“一箭能穿百步杨”,便有人叫道:“一箭能穿百步杨?你们有这么厉害吗”?李秀蛾笑道:“不就是百步穿杨嘛,这事有什么难的,看我的”!说罢便引着一众人员,到了骑马射箭的较场。李秀蛾骑上一匹骏马,拿上一把弓几支箭,先骑着马来回跑了几趟,接着便边骑马边射箭,一连射出了十支,箭箭都正中百步之外的箭靶上。一众围观之人,见到她这精湛的箭术,都鼓起掌喝起彩来。那些落选之人,见到李元霸和李秀蛾这番技艺,便再也不敢叫屈了。李元霸和李秀蛾的这一番炫技,不单让落选之人服了气,也让其他有意者泄了气,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比武场,一时间只剩下围观者,竟再无人上台挑战。几个唱散花落的,又连忙唱道:

    诸位英雄仔细瞧,晋阳三侠武艺高;

    骑马射箭样样精,可与关公比大刀;

    列位看官皆英豪,切莫只顾看热闹;

    比武台上展身手,较场弯弓射大雕;

    若能入得三侠眼,荣华富贵少不了;

    若能赢得佳人心,他日可把美人抱。

    一众围观之人听了唱词,个个都激动不已,喝彩声鼓掌声不断,可就没一个上场的。李秀宁见无人出头,叹了口气道:“唉,这晋阳城里,难道真就没一个像样的吗”?李秀蛾连忙安慰她道:“别急别急,这才第一天呢,后面肯定还会有好多人的,肯定会有人入围”。李秀宁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三人见没人上场,便安排一个管事的在擂台这边看着,自己几人回到府里,玩起了六博打起了双陆下起了象棋。

    第二天上午,丫鬟急急来报,说是孔公了到了,李秀宁便来到客厅与他见面。孔志约一见到李秀宁,便两眼放光,起身施礼时都有点慌乱了。李秀宁见了,心里倒觉得这人有点可爱,于是也不为难他,直接跟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读书人,比武招亲的那些题目,我看就算了吧,咱们考点别的如何”?这孔志约也是个不知深浅的人,还以为李秀宁是看不起他这书生,便强撑着道:“在下虽是读书人,但也曾学过射御,别的不敢夸,这骑马射箭之术,还是略知一二的”。李秀宁无奈,也只得带他到了较场,孔志约到了较场,一看到箭靶的距离,心就已经凉了大半截。李秀宁看他的脸色,知道他射箭之术肯定一般,也就不为难他,让他在五十步远的地方,站着射就好了。孔志约再也不敢夸口,老老实实站在五十步远的地方,比划了半天,射出了十箭,却只中了四箭,还都未中靶心。李元霸和李秀蛾见到,在一旁直偷笑,李秀宁怕孔志约心中不服,便手拿弓箭,在百步外随手一射,正中靶心,把个孔志约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李秀宁知道他是父亲请来的客人,也不好让他太没了面子,便开口安慰他道:“你是读书人,能在五十步的地方射中箭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较之一般的士卒,尚还强了几分”,孔志约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连忙拱手感谢。李秀宁笑道:“武的这关,就算你过了吧”,李元霸和李秀蛾见这孔志约,这么轻松就过关了,两人脸上写满了不服。

    几人回到府内,李秀宁对孔志约说道:“接下来是策论,咱们也不用写长篇大论,直接在这说就好了,你觉得怎么样”?孔志约见终于碰到了自己的拿手好戏,登时便信心十足的说道:“还请李小姐给出题目”。李秀宁想了一下道:“那就以你们孔家为题吧:以孔家三百年来之变迁,论家与国相依存之道。如何”?孔志约见她问起了这个,脸上便有了不悦之色,反问李秀宁道:“不知道李小姐,为何会选择这个题目”?李秀宁笑笑道:“我也是刚想到的,若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孔公子指教”。孔志约朗声说道:“此事早已有定议,何须再行讨论?《春秋》里早就说了: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几百年来,不论时局如何变迁,我孔家向来遵循这一原则,秉承这一宗旨,其目的也是为了传承华夏文化。只要诸夷遵华夏之礼仪,服华夏之衣饰,重华夏之文化,我孔家皆以华夏之道待之。不知这样回答,李小姐可满意”?李秀宁听完他的这通道理,尚在思考之中,一时未能回答。孔志约以为是自己的答辩不合对方心意,便起身说了声“告辞”,竟拂袖而去,连跟李渊都不曾告别。他这一举动,倒让李秀宁三人有点蒙头转向了,李秀蛾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孔公子什么意思啊?他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了”?李元霸哼了一声道:“他肯定是知道自己中不了选,所以才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想给自己留点颜面罢了”。李秀宁见这孔公子面似斯文柔顺,实则脾气颇为刚烈,本来对他还有点期待,但见对方拂袖而去就算了,连跟自己父亲都不曾告一声辞,心下反倒释然了。三人见对方走了,也就不再去想其他的,接着又玩起了游戏。

    李渊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孔公子又气鼓鼓的走了,登时便火冒三丈,气冲冲的找到三人,责问是什么情况。李秀宁还没说话,李秀蛾抢先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姐跟他本来聊得好好的,结果他突然就发脾气了”,接着又学起孔志约临走时的样子,身一转头一昂大袖一挥道:“他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走了,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元霸也帮忙解释道:“阿姐这次对他真的很优待了,他射箭水平那么差,阿姐都算他过了,结果他还不领情,还冲我们发脾气,这都什么人啊”。李渊听了二人所说的,心里的火已经消了大半,接着又问李秀宁道:“你这次又考人家什么了”?李秀宁面带无辜的说道:“我也没问他什么,我就问了一下他,怎么看待这三百年来,历代王朝变迁时,孔家的应对之道。结果他就生气了,先跟我们扯了一通大道理,然后拂袖而去,连跟阿爹你都不打声招呼”。李渊听后,便责备李秀宁道:“你说你,问人家什么不好,偏偏问人家这个,你这不是揭人家短嘛”。李秀宁辩解道:“我也是听人家说,说孔家身为圣人之后,可却没有一点孔圣人的风骨,不管是晋魏,还是齐周,谁给他们头衔封号,他们就给谁磕头,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所以才想问一下他的看法,结果没想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李渊听到是这么回事,心里的火也就全消了,叹了口气道:“这个孔公子也真的是,就这点小事都忍不了?那以后两人还怎么相处啊”?接着又对李秀宁道:“算了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也别再想了,阿爹接着再给你找,保证给你找个更好的,好不好”?李秀宁装作开心的应了下来,待李渊走后,三人又开开心心的玩起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