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干而起
李秀宁让人竖起几面大旗,上面写着【保境安民】四个大字,插在李家庄园的几个进庄处。李秀蛾看着这四个字,摇了摇头道:“小姐,我觉得这四个字,气势有点不足,还是【替天行道】好一点”,李秀宁笑道:“那不等于是直接告诉李大伯他们,咱们这是要造反了吗?只怕官兵还没打过来,咱们自己人就先闹起来了”,李秀蛾想了想也是,便也不再提这个事了。李秀宁又跟李秀蛾道:“咱们得定几条规距出来,保证军队的军纪,免得这帮人乱来”!李秀蛾点了点头,回头就拟好了条陈,送给李秀宁审阅,两人商量之后,定下了十条大纲: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强取民物,隐匿缴获,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三: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四:私进中军,探听军机,漏泄于外,私通敌人,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五:观寇不审,探贼不详,探查不明,谎报敌情,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其六: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九: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逃避出征,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另有轻军、欺军、谤军、探军、乱军、弊军、恨军等二十条军纪,这二十条军纪,处罚结果视情况而定,轻则五十军棍,重则斩首示众。李秀宁将军纪颁出之后,李瓌、李道宗等人看了,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都说道:“真没想到,主帅如此精通兵法,你我以后都得加以小心了”。李秀宁又命李秀蛾、李瑊为军纪执法官,李瓌、李瑰、李道宗、李道彦、马三宝为军纪督查官,命几人将军纪传达下去,务必让众将士牢记在心。李大伯等人,见李秀宁带着一群年轻人,整天在比武场上训练,不时也过来打探一下情况,总希望能找到点茬。待看到这些军纪条令后,又见一群平时调皮捣蛋的小年轻,现在老老实实的训练着,不再像以前那样吊儿啷当了,几个老头都点了点头,安心回去养老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秀宁又穿上男装,带着人到周边去招兵。李秀宁根据应征人的情况,制定了几档军饷:箭术精湛、武艺高强者最高,自带马匹者次之,自带兵器者又次之,余者为最低档。即使是最低档,一月的军饷仍有两缗,一时应者众多。李秀宁等人认真挑选,将身强体壮、忠厚老实者优先录用,不出五天,就招满了三百人。李四叔见这么快就招满了,便跟李秀宁抱怨道:“这庄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军营都还没建好,他们住哪啊”?李秀宁不慌不忙地跟他说:“这行军打仗,也不能带着军营跑吧,咱们现在正好就这个机会,先练练他们安营扎寨的本事”。说罢便让人在空地上,安置了十顶帐蓬,每个帐蓬住五十人,领军者与士卒们同住。自己和李秀蛾另设一帐蓬,将其作为中军大帐,两人吃住也在此帐蓬内。经过几日的训练,整个队伍焕然一新。庄里人看了,都夸赞道:“这军队,倒还像模像样的”。
晋阳城这边,李世民也在积极的招兵买马,裴寂找到李世民道:“国公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看来咱们得想点办法了”,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是啊,咱们这边都准备了这么久,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就算再笨,迟早也会发现端倪的,再不下定决心,恐怕来不及了”。两人商量已定,于是定下计谋,来逼迫李渊下决心。裴寂先是选了晋阳宫中的几个美女,然后找了个机会,请李渊喝酒。趁李渊喝醉酒之后,裴寂便让几个美女陪李渊过了一夜。李渊酒醒后大惊,找到裴寂哭诉道:“玄真,你我相交数十年,你何故要如此害我”!裴寂便趁机把李世民的谋划告诉了他,李渊一时大惊,半晌不说话。裴寂说道:“我安排宫女侍奉国公您,这件事要是让王威和高君雅知道,肯定要杀你我二人的头,我这怎么会是害你呢?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劝你下定决心起兵啊”。李渊想了一下,便让人叫来了李世民,李世民便向李渊说了自己的筹划,见李渊还在犹豫不决,李世民直接说道:“这事是我让裴监干的,阿爹你要是觉得孩儿做错的,这就把我绑去见王威和高君雅,这事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阿爹您和裴监”!李渊听后,仰天长叹道:“二郎,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忍心为了自己,就把你送去见阎王呢”!接着又问李世民和裴寂道:“你们准备多久了?这事还有谁知道”?裴寂一时摸不准李渊的心思,便沉默以对。李世民知道李渊已经下定了决心,便告诉他道:“这事刘文静刘太守知道,大哥和四弟、五弟,我也让人去通知他们了,让他们尽快来跟咱们汇合。我也跟秀蛾说了,她带着人已经回了老家,有秀宁两口子帮忙,加上秀蛾协助,老家的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李渊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李渊的儿子!做事周密考虑周到!既然你们都已经谋划好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前面是山,咱爷们就开路!前面是河,咱爷们就架桥!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那就这么干吧”!裴寂见李渊终于下定了决心,连忙高呼道:“国公英明”!
大业十三年五月上旬,晋阳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接到探子来报,说李世民正打着平定刘武周的名义,大肆招兵买马,可新招的兵,都归到了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这些李渊的心腹手中,意图不明,只怕已有反心。两人一合计,决定来个擒贼先擒王,先是暗中从开阳府调来五百士卒,又以晋阳最近干旱为由,请李渊父子于五月十五号到晋祠求雨,想趁机拿下李渊父子。结果王威和高君雅这两个饭桶做事不密,竟然让晋阳的乡长刘世龙,来安置藏匿那些暗中调来的士卒。这刘世龙乃是晋阳当地的富商,虽然家里有钱,但是没有地位,只能花钱买了个不入流的乡长,过过官瘾。裴寂为了拉拢当地的乡坤,平日里与他相交甚密,他也就做了裴寂的眼线。刘世龙得知消息后,先是稳住了王威和高君雅,然后马上将消息告诉了裴寂。裴寂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拉着刘世龙,找到李渊和李世民,将情况告知了他们。李渊一时慌了神,李世民却淡定地问道:“王威和高君雅暗中调来了多少士卒?都是哪里的”?刘世龙说道:“有五百人,从他们的聊天中来看,应该是开阳府那边的”。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现在是五月十二号,咱们还来得及准备”。接着又叮嘱刘世龙道:“这些人若有异动,你随时要告知我们,今日这事,我们一定铭记在心,将来必有重谢”!刘世龙通报消息后,马上赶了回去,接着又安排好酒好菜,稳住了王威和高君雅。
李世民安抚好李渊之后,又找到裴寂与刘文静商议道:“咱们现在只能先发制人了,两位可与开阳府的司马相熟”?裴寂点了点头道:“这开阳府的司马刘政会,我自然认识,这河东山西一带当官的,我裴寂不认识的人可不多,世侄想出什么对策了”?刘文静也道:”开阳府虽不属晋阳郡管辖,但是我与那开阳府的司马刘政会,也有一些交情,咱们倒是可以请他帮帮忙”。李世民笑道:“没错,这王威和高君雅,暗中私调开阳府的军士到晋阳,咱们就以这个罪名治他!但是得有人首告,这事需要开阳府的司马帮忙”!裴寂点头笑道:“世侄这主意高明!那咱们就让开阳司马,以【私通突厥、暗中调兵、意图偷袭雁门关】的罪名,将他们告到国公这里,然后以这个罪名治他们”!刘文静也笑道:“这主意妙!国公现在是晋阳留守,全权负责河东山西的军务,只要有人首告,国公自然可以按这个罪名,顺理成章的将他们两个拿下”!李世民又跟刘文静道:“刘太守,为防止消息泄漏,咱们现在需要下一道戒严令,命令无关人员,不得随意出入晋阳城”!刘文静应了下来。三人商议已定,裴寂便带着人亲自去到开阳府,找开阳府司马刘政会帮忙。刘文静又也安排了手下的衙役,以防止突厥偷袭为由,紧闭晋阳城四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以防消息泄漏。
李世民一帮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两位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还沉醉在刘世龙的好酒好菜中,两人都以为一切胜券在握,只等到了五月十五那天,就可以一举将李渊父子拿了,然后两人就是大功一件,升官发财是指日可待!到了五月十五这天,王威和高君雅带着数十骑,来到晋阳城外,要请李渊去晋祠求雨。刘文静让人打开城门,请两位副留守进了城,待他们进城之后,刘文静一声令下,大门顿时紧闭,紧接着从巷子中,杀出一队人马,将王威和高君雅一干人等团团围住。接着便有三骑出现有众人面前,为首的乃是开阳府的司马刘政会,跟在他后面的是晋阳留守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王威和高君雅还想负隅顽抗,以副留守的身份,命令围住他们的将士放下刀枪。刘政会当众拿出他们调兵的命令,跟一众将士说道:“王威和高君雅,身为晋阳副留守,却越过晋阳留守李渊李大人,私自在我开阳府,调了五百士卒到晋阳,意图不明。本将军认为,他们已暗中勾结了突厥,意图攻击晋阳城,夺取雁门关,再引突厥人进关,意图谋反”!李渊这时也出来喊道:“本官乃是晋阳留守李渊,现有人告发两位副留守,本官需立即查明真相。此事跟诸位将士们无关,请两位副留守放下手中的兵器,耐心接受调查,本官一定还两位一个公道!众将士们!你们切莫再跟随此二人,以免将来受到牵连”!王威和高君雅见他们倒打一耙,反告自己二人通敌,怒吼道:“李渊!你自己想造反!却反来污告我们”!一边命身边将士往外冲:“将士们!咱们往外冲!只要谁能冲出晋阳城,把李渊要造反的消息告诉朝廷,就是大功一件”!可惜众将士见到刘政会的调令、听了李渊的话后,哪还会信他们?两人吼了半天,根本没人理他们,王威和高君雅也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王威和高君雅手下的几个密探,在晋阳祠等了半天,也没见两人回来。眼看午时一过,几人便悄悄来到晋阳城打探消息,只见晋阳城四门紧闭,根本没有人进出,几人猜测两位副留守应该是出了事,再也不敢在晋阳停留,转身就往长安跑。李渊这边也派出人来,大肆搜捕王威和高君雅两人的同党,几个密探东躲西藏的,一路嗑嗑绊绊地往长安而去。也是天助李渊,五月十七日,突厥人果然出现在关外,意图攻击雁门关。李渊仰天笑道:“真乃天助我也”!于是便以【王威和高君雅勾结突厥】为由,把这二人推了出去当众斩首,一边会同刘政会、裴寂、刘文静几人,将王威和高君雅二人勾引突厥意图谋反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虚构了一通,以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裴寂笑道:“国公的这封奏书,既能迷惑朝廷,又能拖延时间,真是鱼目混珠、浑水摸鱼之妙计也”,众人皆大笑。过了几天,柴绍和李建成、李元吉、李元霸几人,也都赶到了晋阳,李渊见柴绍也来了,便向他问起鄠邑的情况,柴绍便将李秀宁已说服了李氏族人,正在暗中准备的事情,告诉了李渊。李渊长吁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所担心的,就是鄠邑老家的情况,现在知道大家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接着又对着众人说道:“我李渊平生之志,原是想当个安乐公,却没曾想,今日竟走到了这个地步。这事有去无回,是福是祸,咱爷们一起承担”!李世民等人也高声道:“是福是祸,咱爷们一起承担”!说完几人便加紧招兵买马训练士卒,大张旗鼓的干了起来。
跑到晋阳来找李世民的杨吉儿,听到李渊以勾结突厥人的理由,杀了两位晋阳副留守,她虽然天真,但也不傻,何况她一向身处宫中,对这些尔虞我诈之事,听得、见得多了,知道此事肯定不简单。于是她找到李世民,直接问他道:“世民哥哥,听说你们杀了两位晋阳副留守”?李世民一直当她是天真可爱不懂事的小女孩,却没想到她问起了这个,便笑着敷衍她道:“是啊,这两人勾结突厥人,意图谋反,阿爹已将他们正法,也将这些情况报给了朝廷”。杨吉儿叹了口气道:“世民哥哥,你们这是要造父皇的反吧”。李世民听到她说这么说,心头一惊,连忙解释道:“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们造反,那是证据确凿的啊!有开阳府的司马刘政会、和晋阳乡的乡长刘世龙作证。更何况突厥人,也如约出现在雁门关,这事总不会是假的吧”。杨吉儿低头轻声细语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他们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不是说杀就可以随便杀的。没有父皇的命令,谁要是杀了他们,就等于是造反了”。李世民倒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些,一时倒无话可说了。杨吉儿过去紧紧抱着李世民道:“世民哥哥,你们是要造反也好,是要平叛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李世民心头一暖,伸出手来,捧起她的小脸蛋道:“好,我李世民在此发誓:将来不管出现任何情况,我都不会负你。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说罢便轻轻拭去了杨吉儿眼角的泪水,轻吻了一下她的小嘴唇,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长安这边,奉命留守长安的代王杨侑,先是接到了李渊送来的奏本,说王威和高君雅勾结突厥人,意图谋反,一时还不明所以。过了几天,又收到王威和高君雅几个密探带来的消息,说是李渊在暗中招兵买马,意图谋反。代王杨侑年仅十二岁,一时倒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谋反了。身边的近臣提醒他道:“王威和高君雅二人,乃是朝廷二品大员,就算二人真的有罪,那也应该是槛送京师,交由圣上处理。他李渊怎么敢擅自做主,直接砍了两位副留守呢?他这肯定是要谋反”!杨侑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让人去查探李渊在长安的家人,第二天奉命查探的人回报:李渊的女婿柴绍,早在十几天前就告了假,现在已不知道去向,就连柴家的一众老少,也人去宅空不知所踪。代王杨侑这才下定决心来,先是让人将情况报给在江都的杨广;然后又让刑部发出海捕文书,捉拿李渊的几个儿子和柴绍,连李渊一族在外当官的人,此番也未能幸免,都上了海捕文书;接着又让人通知鄠邑的县令,让他带人去捉拿李渊的族人。这鄠邑现今的县令,乃是当初在长安当左街使的何胖子,他自从办砸了宇文化及诱骗李秀宁两人的事情,便被宇文化及找了个由头,给逐出了长安城,把他贬到了鄠邑来,当了个七品县令。他听到是要捉拿唐国公李渊的族人,那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以为自己这回终于可报仇血恨、官复原职了,连忙带着两个捕头,和县衙的一班衙役,威风凛凛、大摇大摆地朝鄠邑县城三十里外的李氏庄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