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栈道
李秀宁三人回到营中,出去追击屈突通的骑兵,回来报告说,屈突通三人骑着骏马,涉河而逃了,李秀宁知道就凭这点小把戏,戏耍一下屈突通倒还可以,想打败他,那是妄想了,便让骑兵、水军诸人,都先各自归营,让大家严阵以待,以防隋军偷袭。
屈突通全营巡视了一遍,整顿完军纪后,卫兵来报,说是阴世师已经到了,于是召集几个主要将领,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事宜。隋军将领齐聚一堂,都来听阴世师对义军的了解。阴世师先跟众人说道:“这李秀宁,简直是个妖女!一向擅使阴谋诡计,从不与人正面对抗,只会搞偷袭耍手段,诸位一定要严加提防,切莫再上了她的当”!屈突通不理他的这番废话,直接问他道:“你先跟大家说说,你们是怎么丢的鄠邑,又是怎么丢的兴平、武功、蓝田、周至这几个县,只要弄明白这些县是怎么丢的,咱们也就对他们有了充足的了解,后面两军的对抗,也就有了胜算”。阴世师虽然不想提这些败军之事,但是屈突通非要他讲,只得无奈地说道:“这鄠邑县城,我们一开始是拿下了,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对方是弃城而逃的,我怕其中有诈,所以我提出,分出两千兵马,在城外驻扎,卫老将军和骨仪,率三千人马在城内驻扎,这样两军也可相互支援。谁知道,半夜城中突然出现叛军,他们打开了城门,接着大批的叛军就杀进了城中,这才导致了我军大败”。屈突通又问他道:“那你在城外的两千人马,怎么不及时去救援”?阴世师一脸气愤地说道:“说到这里,我就想杀了骨仪那个蛮夷!我本来猜到,叛军会在我率队救援的路上埋伏,想天亮之后再去救援。但是骨仪却派人来,一再催促我出兵,结果我在半路上,遇到了叛军的埋伏,我只带得一百多人逃脱”。阴世师见屈突通有点不相信自己,便接着说道:“肯定是骨仪这个蛮夷勾结了叛军,所以叛军才能对我军的行动了如指掌”。阴世师将丢失鄠邑的责任,都推给了骨仪,屈突通也不与他计较,接着问他,其他几个县是怎么丢的,阴世师也一股脑的把责任给推了个干净,就连周至四千隋军哗变的事情,他都推给了武功、周至两个县的领军。
屈突通知道他这是在推卸责任,但现在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接着便想让他当先锋,带一帮敢死队去夜袭义军大营。阴世师虽然知道,这种任务风险很大,但是也明白,这是自己洗脱战败之罪的一次机会,于是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屈突通接着便带上阴世师,和十几骑快马,偷偷渡过沣水,来察看义军的大营。屈突通找了个小山坡,登高查看起义军的营地,远远地就看到,义军的营地,有如八卦图一般,心里一惊,对众人道:“诸位请看,他们这营地,像不像是八阵图”?阴世师也是隋朝名将,仔细看后说道:“有点像,但不全是,应该做了改动”。屈突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八阵图虽好,但只适合排兵布阵,把营地设置成这样,不光大军进出不方便,而且我军若是用火攻,他们想分散也来不及。李家那丫头,看得出来是很精明的,断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看来此阵虽是出自八阵图,但是其中肯定另有玄机,咱们得小心应对,没搞清楚之前,不可冒然攻击他们的大营”。阴世师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暂时不用带敢死队上了,也连忙称是。
义军的探马,见到有隋军在偷窥大营,当即也没有惊动对方,快马回报了营中。李秀蛾连忙点了一千骑兵,悄悄从另一边出了营寨,想给偷窥的隋军来个迂回包抄。结果屈突通机警性极高,随行的十几人中,有人随身带有蚕茧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罐子埋在地里,让人仔细辩听一下对方的动向。李秀蛾带着人马出动的动静,就被隋军发现了,屈突通知道对方已经出动,也不敢多待,连忙带着人,撤回了随军大营。李秀蛾带着人马扑了个空,生气地回到营中,以为是军中出了奸细,李秀宁安慰她道:“如果屈突通有这么容易被咱们抓到,那他也就算不上是隋廷数一数二的猛将了。我曾听有人说过: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他们两兄弟,可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咱们切不可轻视了他们”。李秀蛾又问道:“那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的兵马出动了?提前溜了呢”?李秀宁想了一下道:“应该是他们带有探听一类的东西吧,这些探查一类的东西,白将军那就有,你可以去找他问问”,李秀蛾听后,连忙去找白善思了解情况。
屈突通回到大营,先让阴世师把义军大营的样式画了出来,接着召集众将士,讨论起如何攻破义军的大营。屈突通先跟众人说道:“本帅刚刚跟阴将军,去探查了一番叛军的大营,发现他们的大营,设置的很有玄机,像是出自三国时期,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说罢便拿出义军大营的样式,让众人观看。隋军先锋官看着图纸说道:“这八阵图,向来只听说,是作行军布阵所用,没听说用来做大营的吧,他们敢把大营设置成八阵图那样,那咱们就直接用火攻,看他们怎么办”!阴世师提醒众人道:“这个方法,我跟大帅也想过,恐怕没那么简单”,说罢又指着图上的义军大营,跟众人讲解道:“对方大营外的栅栏,一共有三重,每重约有十余步,中间还有间隙。每层栅栏都设有瞭望台,上面有士兵拿了弓驽把守。从大营最外围的栅栏,到真正的大营,至少还有五十步以上。用火攻的话,短时间内,根本就烧不到大营,咱们的士兵,也会成为对方的靶子。如果对方能快速出营的话,那咱们这样去偷袭,就等于是上门去送死”!众将一时沉默不语。屈突通见众将不语,便开口说道:“叛军的营地,不光设计上有玄机,而且更关键的是,对方能在三天之内,建出这样一个大营出来,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隋军众将听到屈突通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后军将领点了点头道:“这叛军的大营,所占的地方,至少有五百亩以上,这么大的营地,我军也需要五天才能建好,他们却能在三天之内,建成八阵图的样子,看来这伙叛军的战斗力,只怕还在我军之上”。前军将领不服气地说道:“咱们也不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能建营又怎样?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打仗啊”。后军将领被他这番驳斥,也不敢再说话了。
屈突通见众人又不说话了,便又问道:“大家还有何良策?都一并说出来,一起参详一下”。右军将领试探性地说道:“要不咱们试试,断了他们的粮草”?屈突通摇了摇头道:“我看了他们的大营,他们的粮草,就放在后营之中,看那些粮仓的规模,足够三万人马,吃上一个月的。可咱们现在哪有时间,跟他们在这耗上一个月啊?李渊的大军,正在步步逼近长安,虽然他们的进展不是很快,但是每天都在前进。用不了一个月,前锋就能达到长安城了,咱们必须得在李渊的部队,打到长安城之前,打败这伙叛军,否则的话,咱们到时就会腹背受敌。如果是那样的话,咱们这些人,就都是大隋的罪臣了”!左军将领说道:“他们现在都躲在大营里,不轻易出战,那咱们就偷袭他们占领的那些城池,只要能攻破一座城池,叛军必然坐不住,这样咱们就有机会跟他们决战了”。屈突通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但是只能算是下策,这叛军占的几座城池,相互之间并不是很远。兴平、武功、周至几个县城,在长安城的西边,鄠邑在长安城的南边,这些县城之间,相距不过百余里,骑兵紧急行军的话,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蓝田在长安城的东南边,虽然离另外几个县城远一点,但是离叛军大营也不远。咱们除非有把握,能在两到三个时辰之内,拿下对方的城池,否则的话,对方一旦派兵救援,咱们就是腹背受敌,必败无疑”!隋军众将听到说,要在两三个时辰之内,拿下对方一座有数千兵马坚守的城池,顿时都没有人敢说话了。
一众隋军将领沉默了许久,屈突通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问他们道:“你们觉得,咱们移动投石机,或者动用攻城车,这样能攻破他们的大营不”?一众隋军将领听到这个主意,都开始设想起来。后军将领说道:“移动投石机的动静太大,对方一定会有所警觉。且两军相距有五里左右,中间还隔有沣水,咱们移动投石机,不可能瞒得过对方的”。前军将领言道:“他们发现又能如何?咱们派兵马护送过去,他们要是出营,咱们就正好与他们大干一场,就当是引蛇出洞了,岂不是正好”?几个隋军将领听后,都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后军将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移动投石机到对方大营那边,需要先把投石机拆卸下来,然后到了现场再组装起来。组装一台投石机,最快也需要大半个时辰,中间这段时间,对方随时有可能会攻击我军。如果对方也移动投石机,或者动用驽车,那我军就只能等着挨打了”。前军将领不服气地说道:“对方的投石机,一看就是小型的,投不到那么远,怕什么!至于驽车,好像也没见到他们有吧,咱们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后军将领被他这一番反驳,一时倒不敢说话了。屈突通叹了口气,对前军将领说道:“若是我隋军,都像你这样轻敌,我这三万人马,早晚葬送在你手里”!前军将领被屈突通这一番敲打,虽然很不服气,但是也不敢反驳。屈突通不理他,接着跟众人说道:“之前卫文升的部队,就是吃了轻敌的亏,不知敌又不知已,焉能不败?对方有没有驽车,尚是未知之数,我们窃不可以为,对方就没有驽车!对方万一要有呢?咱们怎么办”?阴世师见他又把自己之前的失败的事情,拿出来说事,一时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屈突通不理众人的脸色,接着说道:“现在已知的,对方有投石机,虽然投射距离上,不及咱们的远,但也是能用的。一旦咱们的投石机拆卸了,他们的投石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就地移动,只怕咱们的投石机还没安装好,就会遭受到对方的攻击,这移动投石机一事,先暂且放下吧,咱们说说攻城车的办法”。右军将领也说道:“没错,移动投石机的话,我军大营的防守也就弱了,对方说不定会反过来,攻击我军的大营。咱们还是讨论一下攻城车吧。投石机乃是重器,切不可轻动,以免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隋军众将听后,这才打消了移动投石机的念头,接着又讨论起,如何将攻城车,运送到河对岸去。众人一致都觉得,攻城车移动这么远的距离,对方肯定会发现。这攻城车移动起来,比投石机简单,推着就可以走,机动性比投石机强,倒是不怕对方投石机和驽车的攻击,关键是在过河的时候,不能被对方发现,要避免攻城车被击沉在河中间。攻城车只要过了河,就比较有把握了。隋军前锋官和前军将领,又觉得这事肯定没问题,沣水河不过区区十数丈宽,数尺之深,只要架好桥梁,或者备好船只,攻城车用不到一刻钟,就能推到河对岸,让众人不必如此多虑。屈突通见他们还是这么轻敌,气得直瞪眼睛,隋军将领见主帅生气了,一时谁也不敢再乱说话。
后军将领想了一下,提醒众人道:“这攻城车虽然可以移动,但也是很笨重的,就算正常情况下,移动到对方大营,那也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过河,船只肯定不行,沣水河本来就浅,攻城车又重,一旦上了船,肯定连船一起沉了。这攻城车要是沉到河里,那打捞起来可就麻烦了,除非拆了攻城车,才能打捞得上来,咱们还是在河上架桥吧,这样保险一点”。屈突通点了点头道:“这才是老成持重的办法,不过有一点,咱们一旦在河上架桥,这样对方肯定会发现,那他们也就有了防备,咱们得想个办法,瞒过他们才行”,屈突通这么一说,隋军将领又动起了脑子来。左军将领想了一下道:“末将倒是有个办法,咱们可以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办法,将攻城车送到对岸大营那边”。众人听到他这么说,个个都来了兴趣,都看着他,听他接着往下说。左军将领说道:“咱们可以一边在沣水桥边,装出要修复好沣水桥的样子,用以迷惑对方。然后绕远一点路程,在沣水河的下游,暗中搭建好几条浮桥,先将浮桥藏在河边,需要时再架起来,将攻城车从那里运过去,这样就安全多了”。屈突通赞道:“这主意不错!咱们一共有五辆攻城车,就修五座浮桥,对方有水军,只怕会想办法攻击浮桥,五座攻城车,只要有一两辆过了河,咱们就有办法突破他们的大营”!隋军众将领都觉得,这办法确实可行,于是便分头行事,各自去准备了。
义军大营这边,李秀宁也召集了一众将领,商议屈突通暗中探营的事情,刘仁轨和水军头领,也受召一起商议军事。李秀宁跟几个将领说道:“屈突通今天下午,偷偷窥探了我军大营,看来他这是坐不住了,想对咱们的大营发动强攻。大家都想想,推测一下,他会怎么进攻咱们的大营”。丘师利道:“主帅命我们布下了后天八卦阵,我军的大营,外围有三层栅栏,隋军要想强攻,必须得先破外围的八卦阵。末将推测,他们只有动用投石机或者攻城车,才有机会突破咱们的阵法,咱们需重点关注隋军这两个军械的动向”。李秀宁点了点头,又示意其他将领,说说自己的看法。殷开山说道:“隋军除了攻击咱们的大营,也许还会攻击我们占领的几个城池,引咱们出营,与咱们决战”。李秀宁说道:“没错,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兴平、武功、周至三个县城,相互之间距离比较近,离隋军大营又远,隋军应该不会舍近求远,去攻击这几个县城,就算他们想出其不意,真的去偷袭这几个县城,胜算也是很渺茫的。鄠邑是我军大本营,里面有两万守军,离大营也就五十里远,咱们随时可以回援,他们也应该不会傻到去攻击鄠邑,隋军偷袭蓝田县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众将听后都觉得有道理,李秀宁便命人去通知蓝田县守军,隋军有可能偷袭蓝田,让他们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同时命令鄠邑的李寿,派出五千兵马埋伏在蓝田县周边,一旦隋军攻击蓝田,伏兵就可趁其不备,攻其后背。
李秀宁接着跟众人商议道:“如果对方要出动投石机或者攻城车,进攻我方大营,我们该如何应对”?刘仁轨道:“这两样军械,移动起来都比较困难,一旦他们的军械移动,咱们可以在他们渡河的时候,中途进行截杀”。说罢便跟众人讲解了,自己制定的截杀计划,众将都表示赞同。李秀宁道:“咱们还得做好备用方案,如果咱们截杀不成功的话,需要另想办法,摧毁对方的军械才行”。李秀蛾道:“那就出动骑兵,随身带上油料,一把火把他们的投石机和攻城车,都给烧了”。李孝恭道:“对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旦他们的军械出动,肯定会有骑兵保护,咱们得想办法,先调开他们的骑兵才行”。白善思道:“我有一计,可调开他们的骑兵”,说罢便讲了自己的计策,众人鼓掌大笑道:“好计策”!众人商议已定,李秀宁便让白善思,散会之后就去准备他所需要的东西,越多越好,白善思当即领命。
接着李秀宁又问道:“这投石机和攻城车,都是些大块头,上面还有附有铁料,要点燃这些军械,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且对方肯定会有步兵保护的,就算咱们点了火,他们也随时可能把火扑灭,这该如何是好”?众人正在思索之际,一向很少说话的李瑰,跟众人说道:“我知道有一种油料,跟浆糊一样很稠密,沾上去之后,刮都刮不掉,燃了之后水都浇不灭”。众人连忙问是什么油料,这么厉害。李瑰告诉众人道:“这种油料叫石脂水,产自延安郡朔方郡那一带,李家在鄠邑县的制墨坊中,就有这种油料”。众人大喜,李秀宁让李瑰散会之后,就去鄠邑大本营,用小陶罐装好石脂水带回军营,越多越好。
解决了引火之物一事后,李秀宁又道:“咱们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在河面上截杀不成功、火烧也不成功的话,咱们该怎么办”?李孝恭叹了一口气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用重甲兵、驽车兵堵缺口!一旦敌人的投石机、攻城车突破到大营面前,咱们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众将听后都默默点头,知道如果敌人进攻到这个份上的话,那必定是一场硬仗,众人都得做好必死的打算了。李秀宁起身大声跟众将说道:“大家先各自去准备,除了咱们的三百重甲兵,我再去军中挑选三百死士,一定不能让屈突通突破咱们的大营”!众将也跟着起身,脸上都现也悲壮的表情,李秀蛾马上请命道:“主帅,末将请求带领敢死队,做最后一搏”。其他几位将领,也都跃跃欲试,李秀宁跟大家打气道:“大家都勇气可喜!咱们不过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要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本帅点到谁,谁就得上,要是没人了,本帅亲自带人上!大家都不必多言,先去准备吧”!众将齐齐高喊【得令】,都各就各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