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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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转瞬即逝

    那么,我们该从谁的故事说起?公平起见,抓阄如何?嗯?抓到了我自己。(Doge)

    日常主人醒得比仆人早,我等着二畏睡醒,然后催他洗漱快些,接着就叫他陪我去逛异国他乡的集市。

    早市,热闹非凡,人和神混杂一街,车水马龙。我该说明一下了,神和人长的很像,比较明显的区别是神的额边长有一只角,体型世更高大些。

    在我的家乡,十四人之国其三“若”,我见过不少神,然而大多是白角平民。

    我娘是若国的知名富豪,我姐又是国御大巫,所以我见过几个高等的蓝角甚至靛角贵族。我娘跟靛角的神站在一起时,显得格外的渺小甚至落魄。尽管她平时大家长的威严会震慑得我害怕的像看见了怪物,当我看见她如止此卑微时,我感到了同情。也许是因为所谓“阶级”的差异,我娘一个商人不能跟政客尤其是神国的政客穿同档次的服装,我娘为表立场的素衣衬得靛角贵族格外光鲜亮丽。

    我记得客人走后我娘曾发火:艹!他娘的就因为老子头上缺根角。

    “如果我头上长根角,你觉得会是什么颜色?”我问二畏。

    二畏说:“紫色,起码靛色,后来还会变紫。”

    我说:“要这样,那你起也得绿色了。”

    二畏说:“小爷别寒骟我了。”

    “寒碜。”我说。

    二畏又问我:“要是神和人生小孩,小孩是长角还是不长角?”

    我说:“人和神不能生小孩。”

    “不能吗?”

    我说:“会生下来一滩血肉,不然就是一个全身长黑毛的尖牙利爪的怪物——书上是这么讲的。”

    “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

    二畏于是放弃了这个话题。

    我带着二畏走进一家珠宝逛。看着各形各样迷人的宝石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巫术百科上见到过的宝石。有一个很像,我便问价。

    宝石金玉陈列着却不标价,店主有意为之,自然是以备遇上肥羊狠宰一刀。我就是那只肥羊,阔家少爷,穿金佩玉。

    店主说:“五十金。”

    我纠结了。

    作为企望的那个我想买下以炫富;作为岳半的那个我却想拔腿跑路。这真不是一般的贵!

    二畏估计是察觉到了我的纠线,说:“我家小爷当是什么宝贝,统共就五十个金?我家小爷自然是看不上,你倒不晓得拿些上等货物出来。”

    “怪我眼力劲太差。”店主笑着踱进里屋拿东西。

    我想趁现在跑,二畏却拉住了我。他小声道:“小爷,你跑什么呢?大不了,真买了呗?想当初,你百金千金的不也一口买定?今日小爷你怎么了?你别担心,盘缠尚足,实在不够时,我托人回家找大奶奶讨些就是。”

    说罢二畏又拉我若无其事地在店里转。

    那穿着翠袍的美女店主堆着一脸的笑走来,手里捧着镶了金丝嵌着翡翠的紫檀木盒,从这珠光宝气的盒子我就能看出,里面的宝贝必然价值连城。

    美女店主笑道:“一般不把镇店之宝拿与别人看,这位小少爷既是远来之客,我怎么好意思冷落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子,里面有一颗幽幽散着紫光的葡萄一样的宝珠躺在百鸟绒羽之中。有围观者看见后一片唏嘘。

    紫色是高尚的象征。

    我吃惊同时又有些胆怯的表情被店主看见了。

    店主说:“料定远客未带足金银,不在此报价。若真有意愿购买,待下次来时,带上家中长辈便是。”

    我明白这是给我台阶下,但我又犹豫了,万一这真是要寻的宝石呢?

    二畏说:“别看不起人,报个价吧。”

    二畏突然很放肆地往我腰间掏了一下,我身子一震,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没看我,只望着美女店主。我再看见美女店主时,她的表情变了,很细微,尽管还是笑着。

    店主说:“不卖。镇店之宝,只留给有缘神。店中也无其他二人看得上眼的货物,还请宽恕了。”

    那算了吧,我确实也不愿意再待在这哪怕一秒了,除非神群散去。

    二畏出了店后小声跟我讲:“小爷下次还是少进这些市井小店,货物都是假的占多,报价又极贵。”

    我问:“刚才那店里卖的是假货?”

    二畏说:“小爷你腰上挂的那珠子,你忘了?几个月前二小姐送的,跟那啥‘镇店之宝’一个样,可见这店非假即差。”

    我说:“原来你刚才是掏出这个配饰来了。”

    二畏说:“那神给我们个台阶下,我也给她个台阶。否则让人看见了那镇店之宝很搞笑的小爷也有一个,那个神的店保准要关门。”

    我有些酸:“你是聪明。”

    二畏笑道:“聪明用不到学问上,人说是圆滑世故。小人的聪明也就指望着用在服侍小爷身上,人说是忠顺。”

    ……

    说起来,要来神之国进修其实是我一意孤行,我娘我爹都不同意,毕竟我只是一个男子,日后是要封与他族的女子,学一门巫术也无处施展,倒不如学些家居实用的针线活计,免得日后婆家找麻烦。

    万恶的封建女权。

    但我大姐——展望——说:叫企望去,学门巫术也好,护佑着自家和公家,回来后谁说不好找女人?

    我爹说:倒不知叫他学些骑术、剑术、箭术,男子在巫术上少有造诣深者,倒是体术上,虽用处不大,到底欢娱耳目,讨人喜欢。日后出嫁女方,也不至于因体质遭嫌。

    我大姐说:正是男子巫术有造诣者少,企望的天资才更加可贵。当初我去神之国游历一趟回来,巫术突破有多大大家都心知肚明。叫企望去,指不走咱家再出个男大巫,攀个皇亲国戚,哪怕她来个紫颠神一等贵族,咱腰杆也不必再弯着。

    我娘斟酌片刻,说:好。

    我爹说:叫他多带几个仆从,大畏、二畏、三畏……

    我大姐说:当初我也就一个人。

    我爹说:他一个男子。

    我娘于是说:叫他带一个。大畏身强力壮,只是脑子大拙;三畏平时就是太执拗一孩子……叫二畏跟去吧,他俩处得也好。

    于是我就带着二畏来神之国进修巫术了。

    ……

    神之国的巫术大学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辉煌,不过若是放眼整个神之国外区,也算得上是宏伟的建筑群。

    巫术大学里有人有神,神都是些白角平民,稍有些权势的神都转入内区甚至皇城进修,而人是不允许进入内区的。

    大学设有宵禁,因而学生必须住宿舍。

    作为岳半的我在看见宿舍空间十分宽敞后是一阵窃喜,因为从前见过我哥的大学宿舍小得像猪笼。而作为企望的我却是一阵不满,因为有宿舍住有五人——我和一个叫成实的少爷,还有二畏和成实的俩个仆从。

    成实家世代为将军,他自小便习得一身武艺,只是不料,是一块巫师的料。

    成实在宿舍对我说:“你听说过吗?这个学校里有恶鬼出没。”

    “啊!”我表现上好奇的样子,希望他多讲点。

    “传言只要有人夜间外出,就会被恶鬼抓到。”他顿了顿,“嘿,你别怕,爷可是超强的巫师。”

    “我家爷怕什么?”二畏插嘴道,“我家爷十岁便被封为小巫。”

    嘿嘿,谢谢二畏,成功装到了。

    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恍然大悟道:“这就是宵禁的原因啊!”

    当天晚上,成实把我拽醒,鬼鬼祟祟地说:“你不是小巫?我带你冒险(作死)去。”

    我犹豫着点点头,想着如果被人抓住,也能甩锅给他。我本想叫醒二畏的,但成实没让。我料想此次外出多少有些风险,可能真会遇上什么恶鬼,到时对巫术一窍不通的二畏必然十分危险,倒不如留他在宿舍。于是没有打扰他睡觉。

    ……

    屁大点学校!没转一会儿就搜了个遍,没什么隐藏的密室、地下室之类的东西。于是我们偷偷溜出出学校。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悄悄从学校溜出去总是叫人欲罢不能。

    学校旁边有一座规模很大的建筑,有围墙围着与外界隔开。

    几乎是走出校门的一瞬间,我们察觉到那座建筑异常的阴森,于是立马奔去。

    “你抓过鬼吗?”成实突然问我。

    我说:“没抓过。”

    才能无处施展,因为捉鬼的差事总被我大姐拿下。

    成实捉过鬼,而且经常。世代武将家里闹鬼闹的最凶的那次,正是成实锋芒毕露的那次。

    成实对我说句类似“纸上得来终觉浅”的话,然后跟我讲:“没见过鬼的人什么都不懂,没抓过鬼的人算不上巫师,不过等我带你抓到第一只鬼,你就真的什么都会了。”

    我们是从围墙一角翻过去的,那正好长了一棵树,我虽说算不上敏捷,却也并不笨重,翻过围墙并未花太长时间。

    中心建筑风格是当地独有的——六边形地基,尖顶,木石混构,黑白色调。

    “相传,六边形是锁鬼的最佳封闭空间。”成实说,“就此,也能说明这底下可能真存在鬼。”

    “我以前没有察觉到。”成实抬头看天,“今天是鬼夜啊。”

    中心建筑仅一大门,无人看守,我们便溜了进去。进门我们便看见一个木偶坐在椅子上,我吓得一哆嗦。

    成实说:“这是神之国的祠堂吧。神之国的神认为这种'生灵木'能留住灵魂,便在神死后将生灵木做成死者的样子供奉着。”

    我看出那木偶应是个男神,只是烛火太暗淡,看不清朗。

    烛火照映下,这屋子诡异得很。我盯着案台上简单的果品,生怕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将果品偷去。有时候我真觉得,得把臆想症治一治了。

    成实走到木偶身后看了看,说:“这是明正公啊,几百年前的大清官。”

    这时,门外一个黑影突然蹿进来,我又被吓到打了个颤,不像成实很专业地展开了巫术。

    “哎呀,别打了,是我啊。”

    我看清那是一个同龄的男生,神,左额有一只白色的角。他是成实的朋友,在成实刚来神之国不久,他们就有了来往。

    成实问他说:“这下面是不是镇着鬼?”

    成实的朋友没有回答:“咦?大兵二兵呢?”

    成实说:“我没带他们。”

    “那这又是哪个?”他指我,“三兵?”

    成实说:“我一朋友。”

    “叫什么?”

    “叫企望。”

    成实又问:“鬼是不是被镇在地下?”

    男生耸耸肩说:“不清楚。我爸说那鬼破阵而出好几年了。”

    成实:“它还在下面——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男生说:“我知道,但我爸不让我下去。”

    成实说:“你告诉我们怎么下去便可,你不用下去。”

    男生说:“滚吧,我要一道下去。”

    成实说:“你不会巫术,被鬼吃了怎么办?”

    男生说:“你不是会巫术吗?我躲在你后面。”

    成实不再犹豫:“行吧。”

    男生带我们绕到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成实走在前头,我尴尬地跟在两人后头。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真的很不自在。

    在昏暗的通道里走了一会儿,成实说:“好渴,你们带水了吗?”

    “没有。”

    成实叹道:“早知道该把二兵叫上,拎一壶茶水。”

    男生说:“你自己不能拎一壶来?啥事都靠大兵二兵。”

    成实说:“他们就是干这个的,服侍主子,听从指令。”成实怕冷落了我,便同:“你那仆子叫啥来着?你咋就带一个仆从来神之国?”

    我回答说:“二畏他叫。家里想磨练我,就让带一个。”

    “他望着跟你一般大,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成实问。

    我说:“额,他比我大一点。”

    成实说:“大兵二兵倒比我大不少。这两货回去后就得送到别人家当丈夫了,就是说我不得不换仆了。”

    我忽然害怕二畏也出嫁到了别处。离家之前,爹娘不让大畏陪同而选择二畏,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大界已经到了年龄,该讲人了。

    成实说:“这地方宵禁,又鲜给出校,确实挺让人闲闷。我那两个小厮,天天背着我聊一些不光彩的东西。前一秒还在屋里叫着闹着,下一秒我进了屋他俩屁也不放一个,啥也不愿意跟我讲。我一发火,他俩就:‘少爷,你还小咧,这些烂嘴的事你听不得,小的也不敢跟你讲。’我打骂他们都不管用,就是不跟我讲。”

    不管用个屁,哪个下人敢杵逆主子?我动根脚指头都猜得到他在骗我。人人都是虚伪的。

    我笑道:“那我家二畏会不会……嘿嘿……”

    我自然是心如肚明。二畏那点点事情我没有不知道的,嘿嘿。

    两个少爷乐此不疲地谈论着仆从,一旁那个叫“夫”的白角平民便愤愤不平地讲起了“众生平等”、“万众灵魂世代轮回人畜同道主仆不常”等野传理论。

    这个时候,前面黑暗中闪出一星白光。

    我们屏息凝神不敢发生一点声响,结果听见了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并着拖地而行的步履声。

    扑通一声,前方那闪白光消失,那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我们谨慎地走上前,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扑倒在地,白刃落地,刚才便是那白刃闪出的白光。

    把她扶起靠着墙,夫为她检查伤势,他“唉?”了一声,“她怎么没有受伤?”

    那她这浑身的血……

    “杀人狂魔啊?”夫很夸张地往后跳。

    我问:“把她丢下继续往下走?鬼气还没消失,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夫一口回绝:“我不去了!好TM的吓神。”

    成实:“还有除鬼哪用刀?这是什么犯罪现场吗?我们还是走人的好。”

    往回走了几分钟,夫停了下来。“你们说,内伤血会流出来吗?”

    额,不知道。

    夫又说:“这下面应该没人吧,也没有神啊,她只可能是来除鬼的……不把她带上去吗?鬼追来她就死定了……”

    于是我们又回去了。

    成实:“你背啊。”

    夫:“我一个人背啊?”

    我说:“轮着背吧。”

    成实:“反正我不背。”

    夫把昏倒的女人背着往回走的路上,那女人忽然醒来。她一醒来便伸出手往夫的脸上摸,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乱摸,终于探到了夫左额的神角。

    女人虚弱地说:“先给我吃顿饱饭,再杀了我吧。”

    夫惊呼:“你在讲什么啊?”

    女人:“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算了,我也可以不知道,总之,饿——”

    我记得上面祠堂中有果品,便先他们跑上去,准备拿来给她吃。

    当我再下来时,事有突变,夫被女人挟持着了。女人说:“陪我一道离开这,这城。”

    此系一个神经病,比我更有臆想症,说自己是巫师,险些被神吃掉。

    ……

    我们被胁迫,趁着夜色走出了城,穿过了一条浅溪,在荒野中前行。走至中途,女人放开了夫,夫直冲到我们身后。

    女人说:“那个神可以走,你们两个人留下。”

    我不愿留下,但我的两条腿已经扎到地底抬不起来了。成实骂道:“神经病啊!”

    女人说:“你们一回去,一定会被吃掉。”

    我想回去,我才不会相信这疯子。我真无语,要是二畏在这,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送回去。我真……我要回国……我自作自受,沦落至此。

    可是万一,她有宝石的线索……

    呵,还用问?她一定会有宝石的线索,否则,鬼王希凡凭什么让我遇见她还遭受这些事?

    我很可怜地说:“我走不动了,歇一夜好不好?”

    女人沉默。

    成实看看我,说:“明天逃吧。”

    夫想现在跑,没人陪他,无奈留下。女人两三次发飙赶他走,他都不走,倔强地躲在成实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