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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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在锅炉房好不容易才洗净了头脸

    我在锅炉房好不容易洗净了头脸,对着倒车镜偷看了一眼,觉得满意了,才拖着浑身的疲惫回到了电工班。好想有个地方躺下来,可只能找个马扎靠着墙迷糊一会。听着女人们说东扯西,婆婆短孩子长。时间长了,她们也不太避讳我了,还说我不是那种喜欢传闲话的人。每当这时,我都是有意无意地听着,并在适当的时候礼貌性地一笑。对于她们暗的明的荤话黄段子,我都当作听不懂或根本没听见。

    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韩师傅是任主任的弟媳妇;夏师傅是厂长的远方表妹。还兴奋地说“东宫”和“西宫”闹起来了。这又不是故宫,什么东宫西宫的?她们见我听着,对视一眼,说这些话时,表情神神秘秘的。她们还常说的就是那个花蝴蝶了,说她是为了郭子才来这个单位的。我见过他们在外面吃过几次饭,有时还坐在郭师傅的车座后面,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很是亲密的样子。这让我感到挺难为情,毕竟是大白天,当着全厂人的面。可郭师傅好像就是故意给人们看到,是炫耀么?我总觉得郭师傅不是喜欢花瓶样的女人,他更像是大哥哥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妹妹。这不仅是两个人的年龄相差有些大。我想到了郭师傅的那些书,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第六感觉。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我瞎想这些干啥呢?“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车间里经常听到人们这样说。我是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的。可又觉得有些道理。

    韩师傅挺讨厌说厂子里闲话。说要是想过去那么忙,就是连屁也没功夫放。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噗嗤笑了。

    日子长了,我和大家渐渐熟悉起来。相互间亲近了,说起话来也少了拘谨。关系不错的常聚集在一起。东拉西扯,厂里厂外,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扯到外国和远古也是常有点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打发枯燥无聊的日子。可只有在这时,她们才忘却了工作中的苦累和家庭的负担。

    她们常玩的就是打扑克,“争上游”,“升级”,为了得分出牌争得不可开交。只有三缺一时她们才想到了我,为了能尽快融入这个集体,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我输得最多,钻桌子往脸上贴纸条,成了我经常表演的节目。起初我还羞赧的要死,慢慢的就习惯了,取笑着别人,也被别人取笑。

    常来的有董师傅,夏师傅。她们跟韩师傅的关系都不错。每到中午,她们围坐在一起,互相品尝着对方的饭菜,好像只有这样吃饭才有味,才吃得香。

    “原来是这样做啊!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油了,太麻烦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

    她们三个人里,夏师傅的家庭条件最差。农村的,没上过几年学。有个上小学的女儿。下班的铃声一响她就急赶接孩子了。因为操劳的原因,不到三十,就显出老态,眼神浑浊无神,总有什么心事似的。尤其是那双手,粗粝得像把锉刀。这与她常年修理发动机有很大的关系。也真是难为她了。

    董师傅是厂里的老人了。人们常戏称她是“三朝元老”。她也不推诿,欣然接受的表情。厂长见了她,都主动点头打招呼。她常夸我看书,“年轻人就应该这样,要有上进心,过去叫理想。学得东西丢不了,都是自己的。像你们似的,整天扯些没用的,能有什么出息。咳,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好学着呢,一天到晚泡在车间里。跟着师傅屁股后面学……”

    “你也不怕放屁熏着你。”韩师傅不时时机地把戏谑道。

    “又胡咧咧的是吧?就你往歪处想,我这是打比方,懂不懂?你别瞎胡联系,尤其是当着人家小杨姑娘。”董师傅瞟了我一眼,释然地一笑,“你别受我们的影响。该看书看书。”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就转移了话题,“董师傅,你来时多大年纪?”

    “多大年纪?比你还小呢。那时还都是马车呢,后来才有了苏联的嘎斯和解放。我年轻时,身材好着呢,师傅们都想带我,我知道他们都心思。不就是想吃我的豆腐么?好多次都不想干了,想转行,半夜里掉眼泪。可我这人就是脾气犟,从不服输。我就来个以毒攻毒,你来荤的我比你还荤,这一下,他们全都傻了,又说我是假小子。还说我将来就是泼妇……呵呵呵呵,他们还说,女的学不成,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如趁早嫁人,回家抱孩子去。我还不信这个邪,心想我脑子不笨,只要不怕受苦受累。愚公都能移山,是吧。”

    “你的铁姑娘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吧?”夏师傅轻声问。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牛皮不是吹的,就是现在来个技术比赛。”

    “那是,谁不知道你老当年的风采呀,要不然厂子只要开大会,领导总是提到你,让我们向你老学习。说董师傅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韩师傅拿腔怪调地说道,还和夏师傅踫了一下眼光。

    “咳,别提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领导要不是这么夸我,还不至于到轮胎班。”她摊开粗壮的手掌,老茧子厚厚的。什么是奉献?看看我这双手!”这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我看过她拆卸轮胎,一猫腰挺身,轮胎就听话似的翻了个。大锤抡圆了铛铛响,又准又狠,地面都跟着颤动。这可是纯体力活,枯燥泛味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而董师傅却一直干到现在。厂长让我们学习是应该的。她不评为三八红旗手,劳模!那谁还能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