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把自己的事说了些。连修自行车也没有隐瞒。我觉得这没什么，我没有感到自卑，甚至有一种自豪感。我每天下了班，还常常绕道去父亲的车摊，看看有需要帮忙么，说上一句，“爸，差不多就行了，该收摊了。”

    不过，我很担心她们问我怎么来厂的，怎么分到车间里了？那我可怎么回答呢？说实话肯定不行，即使是在要好的朋友也不行，除非是自己的亲人。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谁都有自己的隐私。可让我编一个谎话比写小说还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韩师傅还是问了我，口气很随意。

    我心里想硬邦邦地回答，“我倒是想坐办公室，可咱没那个本事呀？！”我知道，一旦这话出了口，那我们融洽的关系就紧张了，那今后的日子如何相处?于是，我故作夸张地一笑，“要说起这话，可就是一言难尽了！”

    “不想说就算了，还穷拽上了。”韩师傅看透了我的心思，不以为然地撇着薄嘴唇，“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我就是红灯记里的李铁梅，”说着，她还轻声哼唱起来，“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你看小杨的脸都红了，好了我不说了。”

    董师傅岔开话题，不无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好了，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小杨不是你们想到那样，不然也能到这地儿来？是不是。”

    “这地儿怎么了，我们不都是在这么？”韩师傅柳眉一挑。

    “别跟我唱高调，让你到我那里干一天，你就不这么说话了。”董师傅不以为然地板起来脸。

    韩师傅终于觉得理亏，不再争辩，“我这不是身体不好，领导才照顾我么？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是有医院的诊断证明的？”

    “诊断证明？我不仅有证明，还有腰间盘突出点片子呢？不照样在轮胎班。”董师傅嘟囔着，一脸的怨气，“我说这些事是对事不对人，都别往心里去。咱这辈子没那个福分。……我只是觉得，大家能到一起，都不容易，尤其是女人，都有各自的难处。那个丽丽，在车间库房没三天，不就进楼里了？”

    夏师傅小声劝说道，“好了，别说了，传出去可不好？”

    韩师傅酸溜溜地，“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说到这，她瞄了我一眼，“丽红，我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呀？”

    “不会的，你是我师傅，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真诚地说。

    “其实有些事都是公开的秘密，时间长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有时就是觉得不公平，吃苦受累的不一定能得到好处。”

    董师傅把脸一板，“别说这些话了，还嫌我不够烦心是不是？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她对我发起来感叹，“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这时，头顶上男更衣室又打闹起来。他们各个都如小马驹一般，能量多得无处发泄，打闹说笑成了家常便饭。相比起来，学校里都那几个男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有时，还会动起手脚，那动静就跟演起来打斗戏一般。

    平时我们都忍了，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只有老董不愿忍，抄起墩布把朝上捅着，骂道，“兔崽子们，又发情了，还是吃错了药了？”上面顿时静了片刻，跟着一个怪里怪气声音回道，“他们都没病，估计是发情了吧。”随后是放纵的笑声。其中一个挤着鼻子声音，“谁让你们在下面叽叽喳喳的，说起个没完没了，这才让我们小兄弟控制不住了。嘿嘿嘿嘿。”“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尽管声音变了调，我还是听出来是大头的。

    “你们这帮小王八蛋的杂种，看我不收拾……”董师傅刚要出门，就迎面和任主任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都份量不轻，董师傅退后了几步，任主任则一屁股坐在门坎上。

    事后，任主任又开了会，发了通火后宣布，今后上班时间不准干私活，不准打扑克下棋，一旦逮着了，罚款二十！扣除当月的奖金！我每月的工资才40多块，力度可不小。不过大家都表情好像不当回事，还有几个互相挤眼呲牙。这也难怪，哪次任主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有功夫多看看书，多学学技术，不然你们以后会后悔的！”任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