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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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春天过来就是夏天

    春天过了就是夏天。北方的春天总觉得很短。姑娘们更是有些等不及了,早早地穿上了五颜六色的裙装,尽情展示着她们的青春和妖娆体态。胆子大个性强的不是穿上迷你裙,肉丝袜包裹着性感的大腿。更多的是曲线毕露的牛仔裤。她们迈着富有弹性和性感的脚步,旁若无人地穿梭在人群里,接受这来自各个角落投来复杂和审视的目光。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路边的店门外,音箱高低音的喇叭放荡不羁地高唱着,说是嚎叫也许更为恰当。起初我对这种招徕生意的手段很不适应,甚至是反感。可久了也渐渐适应了,并觉得它之所以能为人们接受并流行,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就像崔健的摇滚乐一样,当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我有种脑子经受了一场风暴的感觉。伟大的长征,史无前例的长征,岂能用这种腔调唱出来么?这是赞美呢?还是损害了呢?不能不说,我的那根时刻保持阶级斗争的弦又拉紧了。可如今,我理解了并接受它,事物总要有一个过程。

    公司的牌子经过几番风雨不再光鲜楼。给我的感受就是“换汤不换药。”经理极力宣扬的船小好掉头,可掉了头还是搁浅了,——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可见一个好的带头人是多么重要!大海航行靠舵手,道理简单,干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想,三产不行了,是否还有四产五产呢?

    九月的一个上午,一辆日本丰田停在了公司办公楼前,下来一个穿西服和几个穿黄色工装的人。接着跟来一辆公车,下来几个大盖帽。他们一边巡视着,并不时指指点点着。大家都停了手里的活,不安而好奇地打量着。大家近日越来越变得敏感起来,不安和紧张的情绪笼罩在人们的脸上。经理含着笑脸把他们迎进楼里。

    到了吃饭的时候,这帮人出来了,穿工装的人用皮卷尺测量起公司的长和宽,并在本子上记下。有人展开了图纸,几个人仔细地核对着什么,并不时点头。

    “该不是,公司要卖地吧?”大头拧着眉头。

    大家伙就取消他,“卖地,你当是棵白菜呢?说卖就卖了,那要政府部门审批,就是局里也没这个权利。”

    “听起来是日本人,不是要跟咱合资吧?”

    “跟咱合资,用地皮?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凉办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人无奈又颇为慷慨激昂地说道。

    眼镜好像心事更重,毕竟大小是个领导了。他对群殴悄声说,“也许大头说得没错,咱们这块地位于市中心,离火车站又近,是交通的枢纽。周围又是老旧的居民区。”

    我不由着慌起来,“那卖了地,我们怎么办呢?”

    他扶了扶眼镜,摸着下巴,“最好的结果,就是重新建厂子。重打鼓另开张。……”

    不好的结果他没有说,我也能猜想七八分。停薪留职都算是好的结果,只有面对现实接受下岗的命运了。或者叫自由择业。刘欢大叔唱得好,让人豪情万丈又充满了伤感:大不了重头再来!我虽然早就有此预感,甚至觉得这是必然的结局,并为此做了积极地准备,可还是感到如迷失在荒谷里的麋鹿,不知今后的路该往何处去?我想到了郭师傅,他说接受我的,可我知道,他毕竟是几个人入股。如果我去了算是给他打工的了。我们其实本质上就是雇佣关系了,这意识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让我心理挺不好接受。到底合适不合适呢?毋庸置疑,他接受我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将意味着我们俩的关系进一步得到确认?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我是不是应该胆子在大点呢?干嘛这么多的顾虑呢?

    不久,就传来小道消息,公司的土地卖给了开发商,说要在这里建商品房。“这里是市中心,又离火车站近,那可是寸土寸金。”也有人说是建超级市场。

    “超市是什么?”。大头又凑过来。

    “这都不知道,就是比百货大楼还高,面积还大。还有那个电梯。总之,你想买的里面都有。”

    有人就不屑地纠正他说,“超市不是你说的意思,是卖东西先不用付钱,可以随便挑,随便选。出门时再给钱。”

    人们纷纷嗤笑起来,“说先随便拿东西,你是不是发烧了?如果有人不愿给钱,像大头这样的,再来了小摸小偷的,那还不乱了套了?”大头最近偷废旧的零件卖被抓到了,罚了他200块钱。

    大头气恼了,和那人扭抱在一起。我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上前就把拉开了他们,劝说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干这个?”

    事后,我自己都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差异。我什么时候成了不甘躲着幕后的人了!

    公司终于决定要搬迁了,说是一个日本开发商相中了这里。一想到日本,我的脑子里就出现炮楼上飘起的膏药旗,总是和那场史无前例惨无人寰的战争联系到一起。这是不是另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呢?卖给谁不行,干嘛非要卖给日本鬼子呢?就是为了几个钱么?人穷只不穷。想到今后我们还要用这笔钱重建厂子,安置下岗的工人,我的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眼镜说是建世贸中心,有观光电梯,空中花园,大型超市,地下车库。“总之,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厂子也好,公司也罢,将变成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