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拯救你的人。“

    狄戎疑惑地抬头，“你了解过我？“

    “原皮人府杂役院巡逻队副队长，如今是一名普通的杂役。“青面人无视狄戎紧绷的脸庞，接着说道：“你家还有母亲和妹妹，你父亲是巡逻队前副队长，六年前却在城外管理劳作的皮人时，不幸被野兽袭击，尸骨无存……“

    狄戎深吸了一口气，气愤地道：“你为何调查我？你是谁？“

    青面人笑道：“这并非调查，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狄戎，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不论是重获副队长的职位，或是更进一步，成为队长……“

    狄戎皱起眉头，“我为何要相信你？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从没要求你相信我。狄戎，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除非，你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

    狄戎沉默了一会，道：“什么选择？“

    “你只需同意，或拒绝。“

    “我需要时间考虑。“狄戎思索片刻，谨慎地回答。

    “当然，但是加入我们绝对是正确的。“

    狄戎沉吟片刻，“加入你们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他们和你一样，备受苦难的摧残，遭受欺压与折磨，怒骂命运的不公，不管如何努力都卸不掉悲剧的一生。他们渴望改变，渴望有机会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选择相信我们，我们给他们带去希望。“

    狄戎并不相信他的话，问道：“但我并不觉得你们有这么大的能耐。如果真有，皮人府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你们的存在，我在皮人府当差多年，也从未听说过关于你们的任何消息。“

    “立刻见效，才会引人注意。拉长时间，便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狄戎认同他的话，但他亲眼目睹牧己的悲惨遭遇，这让他深感恐惧，“若是我拒绝你们的邀请，会如何呢？”

    “你会后悔。”

    “那你们找的人中，有多少人选择了加入？”

    “几乎所有人，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选择了与我们同行，而那唯一没有加入的，尚未出现。”

    狄戎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需要时间考虑。”

    青面人点头，递过一张纸条，“这是明日会面的地址，也是我们的信物，请妥善保管。加入了我们的人没有后悔的。”

    青面人又道：“狄戎，有一点要提醒你，我们之间的会面，绝不可透露给任何人。否则，你母亲的下场绝对是你无法承受的。”

    狄戎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你们既然已经调查过我，自然了解我。”

    “那么，决定了，明日傍晚，来纸条上的地址。”

    青面人宽大的肩背逐渐变小，消失在巷子的尽头，狄戎收回目光，双腿笔直，一停一顿的往皮人府行去。为防止有人跟踪，他进入杂役院后选择了偏僻的小径，绕道进皮人府侧门，拐到了袁发的审问室。此刻的皮人府衙内除了少数轮岗的皮人，其他大部分皮人都安排回去了。刚到门口，狄戎就听到里面一男一女的调情声，犹豫了半会，抬手敲响了那扇黑色的木门。。

    “何人？”袁发粗犷的嗓音中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满。

    “袁司长，我有要事向您禀报……”

    “有进展了？”

    一个魁梧的身影悄然从门缝中探出，随后房门迅速闭合。

    狄戎被带至甬道一处漆黑的角落里，将遇见的场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皮人府内，果然有奸细，”袁发沉吟片刻，吩咐道：“你按原计划行事，后续有任何情况，直接告知安扇，由他向我转达。”

    狄戎一路顺着墙边月光投下的阴影，猫着身子，走到杂役院。他整理了一下衣物上的褶皱，步入那间与其他几十人共用的简陋屋舍。整整几十个人的大通铺，汗臭味非常刺鼻，狄戎趴着，侧着，偶尔睁眼，彻夜难眠。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狄戎便与几名皮人一同清扫栏厩、喂养牲畜。午后，他忙于搬运草料、清洗羽马和鳞牛，直至傍晚时分，才得空溜出了杂役院。

    城东南角，狄戎等在一座破败的庭院前，庭院内，残垣断壁，几件衣物挂在屋檐下，似乎已经忘记收进去。落叶飘零，铺满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角落里，一张木架积满了灰尘与枯叶，却不见上面晾晒的吃食。

    狄戎靠在泥墙上，等了约莫一刻钟，一个戴着黄狗面具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进了巷子。他抬头看向狄戎，狄戎知道接头人来了，向他伸出手，递出一张纸条。小孩接过纸条后，从破墙处跳进院子，小孩推开了那扇积满灰尘、发出咯吱声响的木门，轻盈地跳了进去。狄戎在门口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跨过了门槛。他知道，此刻的他，已无退路可选了。

    ……

    袁然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瞥了眼旁边的木质台阶，他的侍从弯下腰，变成一座临时的阶梯。袁然踩在他的背上，随着侍从的背部缓缓降低，他踏上了地面。沐风亭的台阶两旁，一排排果树郁郁葱葱，几丛修竹则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袁然步履从容，带着上位者的藐视。他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与袁野并肩而立。

    “袁然，下次我们在暮江亭相聚，好一睹清晨薄雾薄雾似纱的江景如何？”

    袁野直呼自己的名字，袁然心中有些不满，我现在跟你是同一地位的，他压制住怒火，微笑道：“袁府主真是好雅兴，城北的沐月亭、城西的暮城亭，都是绝佳的观景之地，我们都可以去赏赏。”

    “月下饮酒，夕阳缅怀，人生乐事，莫过于此。”

    袁然略一思索，“不知袁府主特意邀请我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我们共事已有多少年了？”

    袁然不知袁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答道：“从我参加朝会算起，已有十二年之久。”

    “袁家宝对你一路提拔，使你得以达到今日的地位。”

    “副城主独具慧眼，发现了我的才能。”

    “但这一切的代价是，你成为了袁家宝手中的一条狗。”

    “跪着升迁，不丢人。”

    “直起腰板做人不好吗？”

    “在这个复杂的朝堂中，谁又不是别人的傀儡呢？我倒觉得现在这样还不错。”

    “你没想过扳倒袁家宝，让他做你手中的木偶吗？“

    袁然内心一声冷笑，这是在给他设套啊，“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我对副城主袁家宝始终保持着忠诚之心。“

    “你的忠诚，是仅仅针对袁家宝个人，还是对权力忠心？“

    “权力与副城主难道不在一条线上吗？“

    “你曾经揭露上司，一旦你拒绝，此事将在毛城之中流传开来。届时，袁田、袁柔、袁朝全三家势力，绝不会放过你。你多年来的努力，将成为一场泡影。“

    “袁府主，你如此逼我，对你又有何益？何必要斗得两败俱伤？“

    “此非我之意，而是袁家宝，你现在的艰难处境，都是因他而起。“

    “副城主视你如珍宝，你若是答应他，我们还是同僚。“

    “一双肮脏的手把玩着我，操控着我，我会忍不住剁了那双手。所以，没得谈了吗？“

    “袁府主，我别无选择。拒绝你，我或许失去地位；但答应你，我会死……“

    “你身为毛城五政史之一，只要在这个位置上一日，便是袁家宝也得掂量掂量，谁敢杀你？“

    “你不了解副城主的手段……你赢不了的，你会跌倒，爬不起来。“

    “若袁家宝意图谋反，你是否还愿意与他同流合污，甚至愿意和他一同掉脑袋？“袁野直视着袁然。

    袁然毫不惊讶，眼神中仍充满了劝诫与无奈。

    “哦……你知晓此事……“

    “你是否也参与其中？“

    “……难怪你劝我归顺袁家宝，避免与他为敌……”

    “你们高手对弈，我不过是新提拔的政史，屁股还没坐热。我只想安稳地再任几年政史。袁野，我奉劝你，还是趁早看清形势，归顺副城主吧。“

    “我为什么要归顺袁家宝？我有城主做靠山。“

    “可惜城主对副城主的信任远胜于你。“袁然见拉拢不了，转身离去，“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副城主吗？“

    “看来，是我看错了你，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你高看了我，也高看了生活在这座毛城里的任何人……“

    袁野的面容坚毅，“回去告诉袁家宝，只要我袁野一日不倒，他袁家宝的狼子野心就别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