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疯子
大圣蹲在八仙桌上,伸长脖子侧着耳朵,想听到客人们说些什么,老者极快地又伸出手来,这次一把抓住了大圣肩胛。
“哈哈哈!”
老者大笑,和大圣脸对着脸,仔细察看大圣。
“不信你能看出来我不是个凡人!”
大圣坐在桌子上,面带笑容:
“淡定淡定,你这老乞丐不要误伤了我,温柔一些,我让你看清这张脸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老乞丐将大圣脑瓜捧在手里,摆过来转过去端详,半晌未发一言。
大圣见此情状,又是惊怪又是狐疑。
未料老乞丐双手一阵哆嗦,双眼一片泪光,眼泪很快便要流下。
小二上前对大圣解释:
“客官莫要见怪,这位老人家是我们扬美城人氏,大家都认得他,眼下脑子虽然癫狂了些,但是绝无恶意。”
大圣双手无处安放,指着自己被抱住的脸,对店小二道:
“这如何是好?我总不能一直这样。”
“呜——”
老乞丐陡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泣,令人心颤,听得屋里的人都憋不过气来。
转瞬又嚎啕痛哭,声音凄厉,哀伤无助到了极点。
一众看客不由自主纷纷陪着落泪。
兄弟三人大为不解,大圣小心将老乞丐双手捉定,扶他靠近椅子,让其缓缓坐下,招呼店小二过来问道:
“这位老人家姓甚名谁?怎么又哭又笑的?”
“客官,您是初来乍到有所不知。”
店小二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撩起衣衫擦擦眼泪,叹一声:
“唉……这位老人家姓子,名宗元,祖祖辈辈都在扬美城居住。
本是大户人家,城里有店城外有田,钱粮俱足荣华富贵令人羡慕,扬美城上了年纪的人都叫他做子少爷。
子家历代孝悌为先,忠信有礼长幼有序,一家几十口人其乐融融。
美中不足的是子少爷这一代已经是子家连续三代单传,而子少爷成亲十来年,妻子多年无出,在收养了一个弃婴之后,终于生育一子,全家上下对这一双儿女极为宠爱。
子家家教甚严,一双儿女本来也不是娇宠之辈,被教得聪明伶俐,讨人喜爱。
他们一家恩爱慈孝,羡煞旁人。
可惜的是他的小儿子在八岁那年,平白无故变得焦躁不安,不近情理拂逆异常,索要无度。
子少爷为了安抚此子,携家人外出游玩,途中发生重大变故,之后更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家破人亡。
子家世世代代积攒的偌大一份家业,到头来只剩下子少爷孑然一身。
子少爷和家里其他人一样不堪打击,除了还勉强活着,与废人已经没什么两样。
流落街头,疯疯癫癫,有时连续几个月不见踪影,有时又在扬美城中游荡终日,满口胡话。
唉!他或隐或现,流浪了那么多年,衣食无着,全靠相熟的街坊邻居接济,才半死不活地捱到今天!
对了,除了街坊邻居,还有一个原来他家里的丫鬟,叫做枚芳的,也在有一顿没一顿地伺候他!”
够凄惨的!
大圣眨了眨眼睛。
子宗元看着大圣,眼里一片慈柔:
”我的好佑儿,想爹爹了吧?”
居然被乞丐当成儿子,大圣皱起了眉头。
“苦命的人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女子在众人身后哭诉道:
“你再怎么痴迷不悟,你的佑儿都不会回来了……”
众人自觉地往两边让,中间留出一条道。
那女子走到大圣身边,面对子宗元抽泣抹泪,其头发微白,穿着的衣裳打满了补丁。
子宗元勃然大怒,重重拍响桌面:
“佑儿,怎的还不快向祖母请安?!
孽畜,想要气死祖母吗?!”
大圣突发奇想,对众人窃笑,低声说道:
“待我哄哄老人家!”
店小二不知大圣用意,担心老人家再受伤害,摆手连声阻拦。
大圣不听规劝,向老女子使个眼色,不由分说将她拉到另一张凳子上坐下,对着老女子躬身施礼一鞠到底,大声道:
“佑儿恭祝祖母安康!愿祖母万福!万万福!”
大圣从未想过,这人一旦癫狂起来,性情便会大变,言行举止精灵古怪,非一般情理所能揣测,想要诱导,简直难上加难。
果然,子宗元并不理睬他,围观的人更多的是在哂笑他。
大圣尴尬不已。
突然,子宗元对八戒一脸惊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去拉扯八戒衣襟。
这几下出人意外,八戒猝不及防,慌忙之中抽身闪到一边,却又瞬间想到老人家可怜,遂伸出双手,一面作势要扶老人家起来,一面频频看向大圣,左右不是,急切间说道:
“错了,错了,我不是你的佑儿,你的佑儿跪在那里!”
子宗元只认八戒,不停地磕头,痛哭道:
“孩儿不孝,孩儿知错了!
孩儿一定会找回佑儿,我们一定还会共享天伦之乐……
母亲,母亲千万不要想不开!不要想不开啊!!
您责怪我啊,母亲您责怪我……母亲……”
他力竭声嘶,哽咽嚎啕。
在场之人于心不忍,都知道是多年前的悲剧,其情其景却仿佛正发生于眼前,众人无不感觉凄凉,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大圣一时没了主意,念头一转,问老女子道:
“这位婶娘,老人家的心智衰退到如此地步,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老女子擦擦脸上泪水,茫然摇头,叹道:
“唉……
子少爷自从家里发生变故以来,已经得了二十几年的失心疯了。
先前我还找大夫给他看过,各种汤药吃了不少,怎奈病情没有一点起色,后来他还每每泼倒汤药,殴打大夫,忌惮外人近身。
这几年既不吃药,也没有大夫愿意再给他施治了。
我担心他发生意外,不得不时常紧盯,可终究也只是在空闲时才能做到,我还得讨生活。
这一次有些许日子找不到他了,刚刚听说他出现了,我赶过来,却又不知怎么地,他又受了刺激。”
子宗元挺直腰杆哈哈大笑,狂妄嚣张道:
“原来是个大户人家,我们不做难道留给别人做么?
我们只要狠狠敲他一笔就可以从此收山了。
五千两黄金,为了宝贝儿子人家还是愿意出的!
官府?!
官府就是个屁!!
银子这东西人有我有,实在是美极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