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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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落马

    五月初,阮立君果然调离了金融办,在联合会一年一度的会员大会这个隆重的会议上,他也没有出现。苏盈的心空空荡荡,阮立君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无踪,苏盈手中这根工作上的牵线,自动废止。

    六月,漫长、幽暗、潮湿的雨季,让苏盈陷入更绵密的思念和低落的情绪。而在这时,她又接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她连夜赶回家,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的遗憾和悔恨汹涌而至,苏盈在灵堂前痛哭不止,六岁的堂侄呆呆站立一旁,随后绕到他妈妈面前,说,姑姑的哭才是真哭,你们的哭都是假哭……他并不知道,他这个堂姑苏盈,这倾泻不止的眼泪中,有一半,并非出于失去亲人,而是失去了一个她想抓住却难以抓住的心上人,只是在他太奶奶的葬礼上,一并找到了情绪的出口。

    回到南州,雨季结束,但初夏的阳光和清亮的绿意,始终也照不进苏盈的心里。在还掉表哥那2万块的借款后,苏盈动了跳槽的念头。其实,她并不奢望跳到阮立君身边,或者与他有上下级关系的单位,她只是莫名想逃离联合会,逃离这个在工作中时时会触发“他已离去“的隐痛的地方。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只是她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艰难求职路,她保有了基本的清醒和理智。业余时间,除了做兼职,她有空就浏览各类招聘网站,四处投递简历,她要妥妥地找好下家,才会离开这里。

    想不到,7月的末尾,联合会迎来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件。那天一上班,周行长一反常态从他办公室疾步走出来,叫小陆进去,小陆又神色诡异地出来,打开她一个锁着的抽屉,取出一把钥匙跑了出去。半小时后,走廊里响起了一阵开门和搬东西的嘈杂声,还有几个搬运工人的说话和脚步声。当天下午,联合会里就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在会议室对周行长和萧主编进行了一番问话,出来后又到走廊另一边的一个房间看了看,足足两小时,他们方才离开。

    下班后,苏盈在电梯间单独问章会计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最近几天总感觉联合会的气氛有点怪异。章会计欲言又止,出了电梯才说:“我们出门找个空旷的地方再说。”

    两个人来到中央广场一个僻静的树荫,在花坛的水泥墙沿上坐了下来,章会计方才压低了声音说:“庄冕栋被抓了。”

    “那跟我们联合会有关系吗?”苏盈问。

    “有没有关系我们小啰啰哪知道,不过庄在我们联合会这层楼有一间秘密休息室我是知道的,里面装修得像酒店套房。”

    “他这样的人,会到这里来住?有必要吗?我来了一年多,除了他带周行长来的那次,一次都没看见他来啊……”

    “你也太天真了吧,领导私下要过来,会在工作时间?”

    “这个休息室成天锁着门的,我一直以为是储物间或者闲置空房呢!——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是财务人员欸,每年要盘点固定资产的……”

    “那大领导设个休息室,问题很严重吗?算贪污吗?滥用权力?”

    “你说呢?“章会计反问。

    “官场的事不懂哦,反正不是我表面看到的和能想象的吧?“

    “洪一蓓估计也要麻烦了……“

    “啊?怎么了,跟她有关系吗?“苏盈心头一惊,她怕整个金融办都卷入了这桩案子,那阮立君会不会也有牵连?

    “唉,算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初入社会,还是太单纯,少知道点也好,少看到点黑暗面……“

    苏盈突然就想起去年第一天入职,下午跟着夏秘去金融办,回来的时候在电梯里正好碰到洪一蓓,只听得她在接电话的时候叫了声“七哥”,当时苏盈就一咯噔,心想体制内的公务员,人民公仆,怎么彼此称呼搞得像江湖帮派似的,七哥七哥,难道论资排辈,前面还有大哥二哥……很多哥?现在经章会计这么一说,苏盈似乎也悟到了一点什么,她也不再继续追问。

    果然,不到一个月,洪一蓓就被内部处理了,据说上面了解完情况后对她网开一面,只让她从主任岗位上主动退下来,保留一般科员的待遇,让她回家了。这件事尘埃落定后,联合会内部才开始有人明晃晃议论开来,说庄冕栋哪止洪一蓓这一个情人啊,南州电视台财经节目的那个女主持,还有总工会下面一个某某某,乒乓球打得超好的,才36岁,也是他情人。

    苏盈并不感到惊讶,报纸里网络上关于官员落马的新闻并不少见,所犯之事无非滥用职权、贪污受贿,违反组织纪律等等,而且十之八九还都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一条。让苏盈感到迷惑的只是这些人何以做到人前道貌岸然,一副为民服务、满身正气的形象,而私底下完全又是另一副嘴脸,如此演技高超,不露声色……她自然地联想到阮立君,混迹官场多年,即使没有做出同流合污的勾当,也绝难做到洁身自好吧?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即使他克己守心,要在官场上游刃有余、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一定有着常人没有的手腕和城府。

    这样想着,苏盈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