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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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保守己心

    “是啊,这是真的!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吧,”我只能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说道:“我爸爸过去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呢!他总是自以为是、独断专行,认为只有他才是对的。尽管我深知他深爱着我,但这份爱却如泰山压卵般沉重无比,令我喘不过气来。”

    “或许许多父母都是如此吧,”我继续说道,“他们以爱和关心为名,迫使我们去做他们期望我们做的事情,试图塑造出一个符合他们理想的孩子。这种爱无疑是沉重的,而更为恐怖的是,他们从未真正意识到那些言语究竟给自己的子女带来了多么巨大的伤害。”

    “我小时候身材有点圆润,爸爸总是念叨我太胖了。于是,进入大学后,我凭借不懈的努力成功减掉了三十斤。然而,爸爸却又开始嫌弃我太瘦了。”我无奈地轻叹一声:“当我因成绩和排名而落泪时,爸爸会安慰道‘没关系,你能及格就好’。可没过多久,他又会改口说‘孩子啊,你不如加把劲,争取考上常青藤名校吧’。”

    “真没料到,林叔叔竟然是这样的人,那你承受的压力肯定非常大。”源源面露歉意之色。

    “是啊,一会儿说我胖,一会儿又说我瘦;一会儿说只要及格就行,一会儿又叫我冲刺常春藤。”我叹息道,“小时候,即使内心不愉快,我也从未辩驳过。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他争吵不断,甚至赌气。我告诉他别再管束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吵得天翻地覆,家里都快被掀翻了。最苦的还是我妈,夹缝生存,里里外外都要照顾。”

    “看来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事,并不都像表面上看的那样啊!”源源回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和无奈。

    “是啊,我家也是如此……”我的思绪渐渐地飘回到了过去,那些曾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我感到一阵心痛。

    “爸爸是一名医生,他总是忙于工作,整夜整夜地在医院里加班,几乎没有时间回家。每当我晚上睡觉前,看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无尽的孤独和失落。而妈妈呢,则常常独自坐在床头,默默地流泪,满脸愁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她的肩上。那时候,我真的既伤心又失望,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家庭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眼中闪烁着泪光。

    “后来,当我小学毕业的时候,爸爸更是直接将我送到了城对角的一所寄宿学校。从此以后,我每周只能回家待一天,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加短暂。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

    “那林叔叔现在还是这样吗?我完全看不出来,”源源问。

    “他后来累垮了,生了一场大病,摘除了双肾,”我说“我妈妈为了不让我担心,把我送到了小姨家住。然后她一边工作,一边去医院照顾我爸爸。医院距离我家,不堵车的情况下40分钟,为了避开早高峰,她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把饭做好,为爸爸擦身体,帮助他排尿排便。忙了一天回家十一二点,精疲力竭。就这样日复一日,坚持了多半年。得了一身湿疹,直到现在,天气不好或者饮食不当都会发作,瘙痒难忍。”

    “我爸爸的两颗肾摘掉的时候已经几乎肿胀坏死了,双肾破裂前的晚上他还在医院开会。”我有点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贝,“所以说,很多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努力赚钱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爸爸痛苦的脸和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仿佛在向我诉说一个残酷的,身不由己的人生。而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曾几何时,我对他充满了怨恨,恨他的繁忙,恨他的疏忽,恨他的严苛。可是,当我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时候,心中的怨恨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助感。这种无助感就像是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但我爸爸很幸运,手术很成功,肾源也在一个多月内就找到了,这是很多人几年都等不到的资源。我想,上天打算重新给他一个机会。”我不禁感到鼻尖一阵发酸,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回想起爸爸艰难而又顽强的康复历程,心中肃然起敬。想到他竭尽全力地挣扎着起身,重新学习如何行走。由于长时间卧床,他的腿部肌肉已近乎萎缩,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仿佛随时可能跌倒在地。尽管如此,他始终保持着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毅力,以超乎常人的自律精神对待饮食和锻炼。仅仅数月间,他所展现出的恢复速度令所有的外科主任和医生们都瞠目结舌,大为惊叹。

    “我爸今年五十五了,还在坚持俯卧撑和跑步,一日两餐,每天如此,从来不变。”我感慨。

    “从他重获新生的那一天,他变了很多”我继续回忆,“他自动申请从前线退回了门诊,工资比以前少了一半,再也没有往家里提过大包小包的礼品。他突然多了点爱好,弹吉他,敲架子鼓。他讨厌做家务,但也能偶尔洗个碗。”

    “确实如此,这个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现在这样子才更像是我所熟悉的林叔叔。”源源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他以前总是把‘好好学习’挂在嘴边,后来变成了‘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继续道,“可惜好景不长啊,这种对于健康的重视渐渐地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甚至演变成了一种极端的追求。不仅他自己如此,还强求我也要跟他一样去追求极致的健康。”

    “不让我买零食,不让吃这个,不让吃那个,甚至连一日三餐的时间都要规定得死死的,必须精确到分秒不差!更过分的是,就连我去别人家做客时,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稍微多吃了那么两口,他都会毫不顾忌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呵斥道:‘别吃了!’源源啊,你能理解我心中的苦楚吗?其实,我并不是因为不能多吃那两口食物而感到难受,真正让我痛心的是,他经历过死亡后,表面上似乎有所改变,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那个可怕的核心依然存在,那是他心理上的顽疾。”

    “你说的很有道理,心里的问题很多时候比身体上的可怕很多。”她深思道。

    “如果一个人的心始终无法改变,那么无论经历多少次的重生,他依旧会遭受苦难折磨。”我语气沉重地说道:“我父亲如此,葛艳阿姨同样如此,每个人都因自身心境而承受痛苦。心中执着什么,便会承受何种苦楚,不仅自己紧抓不放,还要求他人也紧紧抓住。而后宣称,我爱你,因此你必须紧握,快点抓住它!”

    “这种一代代相互施加伤害、承受痛苦的循环,仿佛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说得太对了!”源源不禁发出深深的感慨。,“保守我们的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发出。”

    “嗯嗯!所以,如果我做不到,也不能像爸爸试图掌控我那样去掌控爸爸的内心,那么我会选择好好地管理自己的心。”我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性,那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内心世界是何等关键。在许多情况下,我们的大脑往往无法做出决定,而真正起主导作用的其实是我们的内心。”

    “源源,这便是我想要同你讲的。”当故事讲完后,我轻轻抿了一口水,尽管实际上我并没有感到口渴。

    “谢谢你,可可,我明白了。”源源说,“就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想我不能理解我的妈妈,因为我不知道她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抓着一些东西不放。但是我知道我要先学会保守自己的心。我想她一时半会都不太能接受我跟蒙恩在一起,或许她认为蒙恩还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或许她吃醋我还没能好好陪她就去陪一个男生,但我不要随意揣测她的想法,只要心里知道知道她爱我就好了。”

    “对的对的!就是想说也许我们学会保守自己心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会慢慢被带动起来,很多问题好像迎刃而解了。然后你会发现,你曾经以为很大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是问题。”我感慨。

    “就算,退一万步讲,你改变自己,对方还是固执的坚持己见。”我说,“那作为你保守己心的奖赏,全世界都会成为你的助力,就像是牧羊少年在他的奇幻漂流中经历的那样。”

    “我是这样相信的。”我笑着看着她。

    “我也相信。”源源和我相视而笑。

    她出门的时候,我们轻轻的抱了抱对方,有一种温暖的力量好像从我们的中间交流传递。“妈妈也是人,是受过伤的小孩,”我说,“别害怕她,讨厌她,试试理解她,尊重她。毕竟,她也曾经忍受过怀胎十月,也做出了走出舒适区的勇敢决定。”

    “你说的对,不管我们争吵多久,我仍然相信她爱我,只是她还不太会而已。”源源说。

    “给彼此一点时间吧。”我们互道了再见,我看着她的背影越缩越小,关上了门。

    源源走后,我开始仔细回味和老爸之间的点点滴滴。原来我一直对他心存怨念,所以他的言行举止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沙,让我感到浑身膈应。我口口声声说爱他,也自以为了解这种爱,可实际上,我对此一无所知,更不曾为之努力过。有时候,爱就是一种无条件的付出和给予,是那种不图回报的无私奉献。即便明知那个人满身缺点,千疮百孔,也依然愿意张开双臂去拥抱他,哪怕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我问小孩他和父母平时是如何相处的。他告诉我,他们经常吵架冷战,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然而很快又雨过天晴,如胶似漆。一旦他们争吵起来,他就会像个和事佬一样,左右逢源,一边安慰这个,一边安慰那个。等安慰好了,两人和好如初,却把儿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每次跟他聊天,都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神奇世界的门,那种新鲜感让我欲罢不能,想要继续聊下去一探究竟。我又问他跟父母的关系如何。他说挺好的,不过他很少跟父母分享自己的事情,即使要说,也只会跟父亲说。他说他经常会和母亲斗嘴,因为他们的想法总是南辕北辙,意见也难以达成一致。肖阿姨有时候也喜欢让他做这做那,在一些自认为正确的小事上强迫他。

    我想到肖阿姨在家咄咄逼人的样子,又想到她在外面一提起来小儿子就不由自主扬的高高的嘴角,一时间觉得反差感挺强,有点好笑。我老爸又何尝不是呢,吵架都是关着门吵,到了外面,女儿就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夜幕降临,老爸老妈终于忙完回家了。一开门,见我就站在门口,他俩都挺惊讶。我笑嘻嘻地问:“咋样啊,出去一趟累不累?”老爸说本来挺累的,女儿一关心,立马不累了。我本来想抱抱他们,可这念头一闪而过,我还从来没抱过爸爸呢,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犹豫了半天才说:“老爸,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咋啦,不会又想吃冰淇淋吧,你这姨妈刚走,绝对不能吃!”老爸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哎呀不是啦,不说了不说了。”

    “说吧说吧,别卖关子。”

    “老爸,那个,其实我很爱你哟!”

    “哈哈哈,爸爸知道,爸爸也爱我们家的小丫头片子!”老爸的眼圈有点红。

    “但我更爱妈妈,哈哈哈哈”我搂着系上围裙,打算做晚饭的老妈,把头埋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

    “嘿,这丫头”我爸故意撅着嘴,一家三口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