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躺在床上的齐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又来了……

    那诡异的呓语又来了。

    这绝不是耳鸣，他真切明白，这绝对不是医学意义上的生理现象。

    没有节奏，没有旋律，像是有无数人在耳畔杂乱无章地说话、讨论，甚至吵架，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哀嚎，也有人在悲鸣。

    这些声音，让他心底产生寒意，感到窒息，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被这些声音笼罩，侵蚀，要被它们吞没。

    他感觉意识开始变得混乱，思维也开始扭曲，不可抑制地，脑海里开始浮现那张图片……

    那颗猩红的、诡异的眼珠，好似正由远及近朝他靠近，它变得愈发巨大，越来越大，逐渐遮天蔽日，仿佛要遮蔽他所有的思维和理智。

    “啊！”

    齐云忍不住叫了一声，仿佛这样就能够驱散耳畔的呓语，就能够将脑海中愈发巨大的猩红眼珠推远。

    “好吵啊……”

    “别吵了行不行！”

    他越来越烦躁，用力捂住耳朵，用力甩头，却根本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旁边的桌子上，猫一步一步后退，眼睛满是警惕、戒备。

    同时，还有一点委屈。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今晚本来就不顺，差点把小命丢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被人救下了……结果却是这个被邪神污染的齐云！

    【不知道他被污染到什么程度了？】

    猫不断后退，退到了墙角，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云，生怕下一秒，他的身体就会出现异变，成为污染物。

    然而，麻烦还不仅仅只是这个。

    在猫变得惊恐的目光下，一旁，房门所在的那面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出现了一只只灰色死寂的眼珠，并且数量持续增加！

    眼珠好似长在了墙上，仿佛是活的，正不断到处扫视，有些看向了齐云，有些则看向了猫。

    【这是今晚的污染物！】

    【它这是盯上我，追过来了？】

    【还是齐云身上的邪神气息将它吸引过来的？】

    【麻烦了……】

    刹那间，猫的脑子里闪烁了很多念头，而后便发现一抹死寂中夹杂着无尽疯狂的气息，开始将自己笼罩。

    猫瞬间如坠冰窟。

    下意识想要抵抗这股气息的侵蚀，却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眼下根本无法动用任何一丝力量。

    皮肤开始变得刺痛，皮下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想要睁开，剧烈的撕扯感，正在侵袭猫的全身。

    “齐云，救我！”

    危急关头，猫顾不得隐藏了，尖叫一声。

    “谁？！”

    齐云吓了一跳。

    他正全力抵抗着耳畔那几欲令人疯狂的诡异呓语，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当即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这恐怖的一幕。

    地下室的一面墙上，竟密密麻麻长满了灰白色的浑浊眼珠，眼珠里满是死寂与灰败，却宛若活物，正在盯着自己，也盯着猫。

    “救我！”

    齐云终于确定，这声音源自他今晚捡的那只猫。

    不过相比起眼前这恐怖又恶心的眼珠，猫开口说话，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猫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了，但是齐云的身体却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的问题出在了脑子里，看见这些眼珠后，脑子里的那些呓语声变得更大更密集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烦躁与恐惧，快速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将猫揽在怀中。

    有了他的阻隔，猫身上的撕裂感终于消失。

    差一点点，若是真让眼珠从身上冒出来，自己现在又完全没有力量，就真的麻烦大了……猫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鬼东西？！”

    齐云只是个普通人，从没有见过这种极其不科学的东西，将猫抱在怀里并不能让恐惧消散分毫。

    事实上，望着墙上那密密麻麻的恐怖眼珠，他只觉得两腿发软，脑子里想要冲过去开门，想要逃出地下室，但是两条腿却根本不听话。

    能跑过去将猫揽在怀里，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不必怕它，哪怕是3级污染物，但你身上有真正邪神的气息！”

    “你被邪神污染了，在污染结束之前，这股气息会庇护你，除非特别强大的污染物，否则应该是污染物畏惧你！”

    猫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齐云完全无法接受。

    我被邪神污染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颗猩红的眼珠。

    “待会慢慢跟你解释。”猫蜷缩在齐云的怀里，不敢露头，指挥道，“现在，你尝试着看能不能把它赶走。”

    “怎，怎么赶？”

    “攻击它，让它感知到来自你的敌意。”

    “我我我，我不敢啊……”

    齐云满头大汗，强忍着耳畔越来越吵的诡异呓语，一步不动。

    对面的墙上，眼珠越来越多，看着密密麻麻，恐怖至极，他连看都不怎么敢看，更别说主动攻击了。

    “相信我，别怕。”猫再度开口，命令道，“你必须尽快攻击它，将它赶走。”

    “否则在它的影响下，你的污染会快速加深，你很快就会变成跟它一样的污染物！”

    “快点！”

    这句话吓到了齐云，一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他心里陡然升起一抹勇气，抄起凳子，砸了过去。

    凳子砸到几颗眼珠，然后，没有任何然后。

    “没用啊！”

    齐云着急，他确实感觉耳畔的呓语持续增强，思维也开始受到影响，看着眼前的这些恶心眼珠，居然开始觉得有一些奇特的美感了。

    “你现在只是被污染，邪神气息微弱，没有实际接触的话，最多只能让它不主动攻击你，只有真正的接触，才能驱赶它。”

    “……”齐云一阵头疼，也知道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只得一狠心，迈步向前，一拳砸过去。

    一颗眼珠直接被砸得闭合，露出后面完好无损的墙壁。

    真没事……它真的不攻击我？

    确信了这一点后，齐云的胆气一下子壮了起来，一拳接着一拳，朝墙上的眼珠挥击。

    也不过五六拳，墙上的眼珠纷纷开始闭合，一会儿的功夫，墙面恢复正常。

    “它走了。”

    猫松了一口气，欣喜不已。

    齐云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重新捂住头。

    头好痛！

    “拜罗提斯……拜罗提斯……拜罗提斯……”

    自刚才接触了这个污染物之后，他耳朵里的呓语渐渐地变得不再是单纯呓语，仿佛变成了某种吟诵，诵念着某种存在的名。

    而相比起之前的呓语，这些吟诵仿佛有着实质，化作尖刺，正在持续不断地刺着他的脑海，思维，乃至理智！

    “怎么让耳朵里的这些声音停下来？”

    猫没有回答，只是怜悯地望着齐云，眼里闪过一抹悲痛。

    妈妈当年也是这样的痛苦和煎熬……

    而现在的自己，还是跟当年一样无能为力！

    “你说话啊，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你也救救我……”

    “头好疼！”

    齐云抱着脑袋，疼得在床上打滚，剧烈的疼痛加上耳朵里持续不断的聒噪，让他几乎快要无法思考。

    “抱歉……没有办法。”

    “被邪神污染的普通人，几乎必定沦为污染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有极低极低的概率能够扛过去，成为邪神后裔。”

    “但，成为邪神后裔，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猫发出了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