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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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篇:木匠传说(一)

    “木匠好学,斜眼难戳”。皮阳秋的二舅是个木匠,跟的师傅是当地挺有名的一位祖传手艺人。最开始做学徒的时候,师傅十里八乡地接活儿,他就四处跟着打下手。后来慢慢地,也能自己接点做桌子板凳、柜子箱子之类的小活计,至于帮别人修房子这样的大事儿,很难单独接到,就算有,他自个也不敢接。他说:有些窍门师傅还没教,自己手艺没学全。

    嫣儿孃家修房子的时候,他二舅刚刚出师。

    带着3、4个学徒,以及刚刚开始跟他学木匠技艺的家里老幺(在经过一次严肃的家庭会议之后,老二同意老幺跟他学手艺)来帮工。木匠的工具比石匠的更为复杂壮观,每个人的木工箱子里,都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手里还拿着几把锯子。长刨、短刨、圆刨、槽刨得有七八把;摇钻、墨斗、木工尺、鲁班角尺;凿子数量就更多了,分方头和圆头两种。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如果后人要修房立宅,那就另说了。修建老式川西民居最紧要的是:柱子和梁使用的木料。木料的来源,以老房子拆下来的为主,如果不够就需要跟邻居借用或是自己到山林里寻找合适的(村里的山坡是划分给各家的,可以自己种树、砍柴、用材。皮阳秋家分到的山坡上,大多是灌木和杂树,且树龄都比较小,做椽(桷)子都不行;后来皮阳秋和母亲二人在坡上种了不少柏树,数十年封山育林,农村不再缺柴火,据说已经成材堪用了)。村子周边的山都比较小,植被虽然丰茂,但都以杂草和藤蔓为主,柏树和松树是“大炼钢”之后才种植的,尚无可用之材。一般情况下,村民们修房子的时候,就只能打各家房前屋后榆树、椿树的主意。

    皮阳秋家那颗老榆树的一只“胳膊”被锯了。在四五根粗大的牵引绳帮助下,巨大的绿伞哔哔啵啵地从天而降,枝枝丫丫几乎覆盖了整个院坝,院子里觅食的母鸡尖叫着竟然跑得飞了起来,窜进了屋后的竹林里。预估不足,鸡舍上的瓦片被扫掉了一大片,一地狼藉......老榆树的“胳膊”成了嫣儿孃家的房梁。

    空气里,每天都弥漫着木材和锯末的清香味儿。刨子、凿子之类的锋利工具,舅舅们都不让小孩子碰,皮阳秋唯一能玩的是墨斗,到处在木料上“弹线”,被母亲责怪后,也不让玩了。小孩子跃跃欲试,打着热心帮忙的幌子,四处添乱,幺舅被他纠缠的无可奈何,答应带他一起锯木板。眼睛盯着墨线,皮阳秋双手抱着锯子的一端,在幺舅的带动下,来回拉锯。然而,他生性好动力气却小,又没什么耐心,没几分钟就手酸脚软地放弃了。之后,就坐在一旁的木桩上,痴迷地看他们刨木板。用小刷子给刨刀上油,拿木工用的小斧头在刨子的前后、锲子上熟练地敲击几下,声音清脆而有韵律,然后附身刨下长长的刨花,身下的木板一点一点变得光滑而平整,像云纹、像水纹、又像桌布上的咖啡渍,各种纹路渐渐清晰而明亮起来。

    木马上架着椽子,幺舅侧身坐在椽子上,用矬子打方孔,皮阳秋央求幺舅给自己做个木头手枪,他答应了。后来,他好几次瞧见幺舅在空闲时用刨子刨一个小物件,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生怕被他看到。皮阳秋得意地想:哼,神神秘秘故弄玄虚,我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