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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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篇:父子

    期末考试,皮阳秋仍旧没能考过第一名的王猛。后来他转学去了西北,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王猛的任何消息,想必如今已成了别人“隔壁的王叔叔”了。

    冬日黄昏的夕阳,染红了山岗,小山坳里的屋舍、竹林、干涸的稻田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十岁的皮阳秋拿着一把“铁苕帚”在院坝里打扫落叶,满头大汗。“回来了?”邻居嫣儿孃家传来一阵问询的对话声,皮阳秋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丢掉扫帚,跑向院子边,就看到了一幅时常在自己梦中萦绕的场景:两个他异常熟悉的身影背着行囊,提着包裹从田坎上走了过来,慢慢穿过竹林边的小径......他的父母回来了。

    从最初的喜从天降到惴惴不安,只需要一个话题的转变——询问皮阳秋的期末考试成绩。父亲拿着他的成绩单倒没有多生气,只是说:“你知不知道?矿那边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早就没书读了,大冬天零下十多度在外面捡煤炭?你不好好读书,看你将来咋办?在‘完小’考个第二名你就觉得自己成绩很好、沾沾自喜?你们就只有一个班!要是去好一点的学校,你那成绩估计排末尾。”(后来,皮阳秋见过许多在煤矿捡煤的人,当然不都是他现在这般大小的孩子,也有大人。衣衫褴褛,浑身也跟煤一样污黑,肩搭一个破麻袋,一手拿一个铁钳,沿着运煤的铁路两边,一边走,一边搜寻。汽笛声中,火车疾驰而过,抖落一些疙疙瘩瘩,也有押运工人从车厢上铲下来两铲子,人们就蜂拥而上。如同影视作品中,旧时的施粥赈灾。)

    皮阳秋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嘴里嘀咕了一句:“读书有什么用,你还不如带我去西北捡煤呢。”他当然不是想去捡煤,而是想去西北跟父母在一起。皮父闻言勃然大怒,拿起黄荆条子抽了过来,皮阳秋伸手去护,结果手上挨了一下,顿时破了皮,血流了出来。一家人闻声围了过来,有说父亲出手没有轻重的,有说这孩子不听话该打的,有说赶紧拿白酒来消毒的,总之是好一阵热闹。末了,皮父余怒未消,让他在中门槛上跪了很久......

    后来,或许是回家第一天就揍了儿子,又或许是听说他送儿子的电子表被人偷了,皮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他把皮阳秋叫到身边,摸着他的头说:“你好好读书,明年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块更好的,比之前那块更漂亮。”见皮阳秋低着头不说话,又伸出左手来,指了指手腕上的老式‘上海’表说:“这个呢,这个喜欢不,我送给你。”皮阳秋不敢再顶嘴: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声如蚊蝇般“嗯”了一声......

    如今,皮阳秋偶尔这样思考: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不愿意生孩子,会不会是因为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谁都没有被问过:“你愿意来到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吗?”父母给予的一切他们认为最好的,是孩子真正想要的吗?

    过年前几天,皮阳秋的新皮鞋里进了个小石子儿,脚心被磨了一个泡。原本,年三十的时候几乎已经好了,结果从初一到初三他到处疯跑,复发溃脓,变的更加严重了。镇上的医院竟然无法治疗,只能辗转去到绵阳,找大医院动手术。结果,手术才刚开始,皮阳秋父亲就晕了过去,医生又急忙先给他打针:他晕血......

    顺便一提,由于皮阳秋长期不愿意吃蒸饭,整个人都极为瘦小。医生给他开了一大堆果丹皮,用于开胃健脾。

    附:不肖

    自古百善孝为先,如今无奈只说钱。

    碌碌一生为后人,留间破屋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