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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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篇:调离

    皮阳秋离开“小院子”突然而又必然的。前文曾讲过,“小院子”其实是民办性质的学校,虽然后期逐步淘汰了小学年级,但初中生源和师资力量仍旧越来越落后于镇上的中学。在皮阳秋就读小学的最后两年里,很多水平较高、或是有门路的老师都在想办法纷纷调离,其中就包括他的姑姑和姑父。后来“小院子”被彻底关停和拆毁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离开了。

    其实,以皮阳秋姑姑、姑父的学历和资质理应属于最早被调走的那批。但不知是开始的时候,他们自己离开的意愿不强烈,还是因为后来“学校始终不愿放人”不给办手续,直到皮阳秋小升初考试之后,他们才被调到镇上的中学。

    那是个春夏交接的傍晚,皮阳秋与同班要好的几个同学在楼下打乒乓球。直到天色渐沉,已经看不见白色乒乓球的运动轨迹了,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散去。皮阳秋回自己居住的小屋,推门就看到:深红漆色的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酒杯和碗筷已经摆好,却没有人在家,才想起姑姑他们今天似乎要宴请校长,商谈他们调离的事情。长期油水不足的少年人,哪里经得起美食的诱惑?他找出一个喝水的搪瓷缸子(碗柜里的碗碟几乎都在桌上了),将桌上的酱牛肉、卤猪脚什么的每样夹了一些,四处巡视一圈,将缸子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然后,转身手忙脚乱地把动过的菜肴整理一番,看上去似乎只是略微稀疏了一点,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或是像现如今这样动筷子之前大家先来个摆拍,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自觉天衣无缝了,关上房门,像往常一样,去到姑姑执教的班级,跟几个熟悉的初中生一起坐在晚自习教室后排,看了一晚上的小说......

    小升初的考试并不严谨,也或是皮阳秋他们当时的情况特殊一点儿。考场就设在“小院子”,考试的教室甚至就是他们平时上课的教室。一起参考的都是周边乡村的小学毕业生,人数也不是很多,期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有个当年在张家沟小学同窗过的女同学,分到了皮阳秋的邻座,从开始的相互招呼,到回忆起曾经是同学,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大家就各自准备考试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位女同学特自来熟地找皮阳秋聊天,问什么:你父母是不是不回来了?你姑姑不是老师吗,你还需要考试?听说你成绩好,有个当老师的姑姑果然不一样之类的。皮阳秋听着听着,越来越不对味儿,这哪儿能忍的住?当即拉开桌子,向监考老师要求调换考位......

    这监考老师也是平时熟识的,还教过皮阳秋他们音乐课,考试期间发生的事情,后来自然传到了他姑姑那里。无意中听到她与姑姑的对话,让皮阳秋极为愤慨,话里话外居然怀疑他调换座位是为了抄袭别人的试卷。皮阳秋调换之后的座位,相邻的同学成绩都相对靠后,而且间隔距离那么远,他能抄袭什么?他需要抄袭什么?当时他的成绩,在班上一直位于前三。这老师也不知是出于对皮阳秋的不信任,还是想表达自己做了件“好事”邀功,总之让皮阳秋一直耿耿于怀。

    近几年,经常有朋友跟皮阳秋谈起现在的小升初考试,描述的竞争激烈程度简直堪比他们当年参加高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考试的难度,还是选择好中学的重要性,几乎都等同于高考了。现在的孩子,12岁就要承受当年18岁孩子承受的压力吗?是孩子们的智力开发越来越早?还是应试教育没有最高,只有更高的追求?

    初一第一学期,皮阳秋随同调任的姑姑、姑父前往镇上的中学就读(嫣儿孃初中毕业,也要去镇上读高中)。从此离开了“小院子”,一去三十载,再也没有回去过。或许是听闻学校已经拆除的失望与不安吧,他曾经数次从不远处的乡间公路经过,却没有走近看一眼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