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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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口音

    黑石街是个麻雀虽小,却又五脏俱全的“小城市”,在其辉煌的年代甚至有个被当地人津津乐道的称谓---“小香港”。居民成分极其复杂,天南地北的外地人都有,因各种奇怪或不明来路的原因,不同地域的来人被取了不同的绰号,这些绰号也不全都带有地域歧视属性,比如:上海人被称作‘鸭子’,山东的叫‘大汉’,河南的叫‘侉子’,江西的叫‘老表’,山西的叫‘罐罐子’......四川人在西北被人称作‘辣羔子’(具体是怎样的书写方式谁也说不明白,音译;皮阳秋家乡人说话带着点“儿”话音,金城一带的土话则带点“子”)。皮阳秋最初被人叫‘小辣羔’的时候是十分抵触而羞恼的,抗议大多无效,后来渐渐习惯就不咋计较了。随着这厮所谓的“江湖”地位提高,他甚至觉得别人叫的是‘小辣哥’。

    初到金城的时候,皮阳秋有两大不习惯。首要的自然是语言不通的尴尬,金城人说话虽然很接近普通话,但人们讲话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带一些不同的地方口音,一旦说的快了,就很难听懂;而皮阳秋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乡下人,勉强讲普通话那也是典型的“川普”,往往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有无聊的家伙甚至在课间围着他,故意逗他说话,满足促狭的恶趣味。

    另一个不习惯是饮食,包括主食的差异。西南地区人们以大米为主食,西北则以面食为主,除了被称之为“馍”的馒头之外,以面片儿、手工擀面等为日常主食。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肠胃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适应过程,包括人们津津乐道的“牛肉面”,初时他也不怎么喜欢。

    如今风靡大江南北的“兰州拉面”,与皮阳秋记忆中的“牛肉面”有很大差异。现在很多“兰州拉面”已经整的十分高大上了,食物品种繁多,服务形式也跟吃正式中餐差不多。而那时候的牛肉面馆都比较小,经营品种以汤面为主,少量食客选择炒面条、炒面片儿、干拌面等,用餐的高峰期,牛肉面食客都是在窗口自取。皮阳秋母亲曾打工过的‘矿区饭馆’几乎就全是卖牛肉面和牛羊肉熟食,一个拉面师傅一天要用近两百斤的面粉。

    泥泞的路面,积雪堆在道路两旁,深蓝色厚重的棉质门帘像挂着两床棉被(甚或就是),掀开满是污垢、左右“清真”二字的门帘,刺骨的西伯利亚冷空气随着飞舞的雪花涌进门内,一股浓郁腥膻的牛羊肉味扑面而来,猝不及防地钻进冻得通红的鼻腔......“二细,多放辣子”,三五分钟,‘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牛肉面就热气腾腾地出现在面前。

    其次是蔬菜。拜现在先进的大棚种植技术和发达的物流运输所赐,无论是蔬菜还是水果早已没了地域之分,一年四季在生鲜店都能买到不同季节的时蔬瓜果。那时候的西北,过冬的四大主要蔬菜是:冻成冰雕的白菜、巨大的萝卜和堆积成山的一麻袋一麻袋土豆、洋葱。每逢土豆丝难以下咽的时候,皮阳秋就特怀念儿菜与豌豆尖......某次,与同学在大同河边玩耍,竟意外地在河滩发现了大片的豌豆苗,听闻当地人种豌豆苗用作冬天喂羊的牧草,却没人吃豌豆尖。大喜之下,皮阳秋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母亲,后来每次外出游玩时,他们都会偷摘一些。

    至于皮阳秋说话的口音,在他融入新环境后不久,就渐渐改了,小孩子适应新语言环境的能力都很强。而那个老是让皮阳秋回答问题的漂亮英语老师,在他改掉口音之后总算降低了频率,不再每节课都提问两三回。后来皮阳秋初中毕业,去老师办公室领取毕业证和高中入学通知书时,她挑着好看的眉毛,脸上的神情略显得意,她告诉皮阳秋两个秘密:一是皮阳秋其他科目的成绩都挺好,就英语成绩老是上不去,她觉得挺没面子,提问的目的是想促进他用功;另一个原因是她觉得皮阳秋的四川口音特别有趣,不无多听听的想法。皮阳秋羞愤地认为后者才是她的真心话,前者显然是她拙劣的小借口。

    附:梦境

    离愁只恨人间短,旧像册里是少年。

    各有遭逢诉不尽,万水千山悭一面。

    寂寂天涯无经传,悠悠长河随浪卷。

    芸芸众生如沙数,沧海横流年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