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无言地坐了大约五分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苏尔特将手中的陶瓶递给万殊。

    万殊接过陶瓶，微微皱了皱眉。那股甜香让他感到一丝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闻到过。

    他仰头喝下药剂，一股温暖的感觉在他的体内扩散开来，但似乎并没有带来明显的改善。

    看着万殊喝下整整一瓶药剂，苏尔特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是放松了不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万殊咂咂嘴巴，把鼻子凑到瓶口嗅了一下。他确定自己以前应该闻到过这种味道。

    “如果要说味道的话，我感觉它尝起来像是泔水。这药剂具体有什么用？”

    苏尔特沉吟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这是卡米耶教主亲自调配的秘药，具体的成分和作用只有他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一些吧？”万殊追问道。“它能帮我彻底消除诅咒吗？”

    苏尔特摇了摇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按照他的描述，我怀疑你身上这种诅咒的力量根深蒂固，想要彻底消除并非易事。这种药剂可以用来增强珀涅罗的效果，减缓诅咒的侵蚀，给我们更多的时间来对抗它。”

    “也就是说，它的效果也只是暂时的，并没有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万殊的语气中仍难免透露出一丝失望。

    “是的，”苏尔特坦诚地回答，“但至少它还能让你在仪式之前保持清醒，避免被诅咒之力控制。治疗——或者说尝试控制——这份诅咒的关键在于珀涅罗和你的念威之间产生的反应。我们需要先试试看，只有在确定它能够起到什么程度的作用之后才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说得对，死之诗本就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问题。万殊迅速整理好心情。

    哪怕是没有办法根治死之诗，只要能证明它能够压制死之诗进一步发展也同样有效。毕竟，只要万殊能够确认异影教派有足以压制它的手段，他就足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加入仪式，让自己重生到另一个更加安全、更加美好的新时间线上。

    想到这里，万殊点头说道：“好吧，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

    苏尔特沉默片刻，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紧张：“我希望……我希望你现在释放你的念威。”

    “你确定吗？”

    万殊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倒没有什么意见，可是就在这里？我本来还以为会在某个类似研究所或者休息室之类的地方。”

    “我对你身上的诅咒的了解都只来源于教主大人的描述，所以在真正采取行动之前，我有必要亲眼见证一下。”苏尔特说。“而且在我看来，这个地方就很好——除了我允许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这里，没人会知道你身上诅咒的事情。”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

    万殊闭上双目，稍稍犹豫了几秒，但也只有几秒。

    死之诗，五分之一。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漆黑的文字已经如火焰缠身般出现在他的身周。

    这是他在以往一直坚决不愿示人的秘密，但在即将加入仪式的前夕，这种抗拒似乎也已经在他的心底烟消云散。万殊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点变化的产生，但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理清这件事情。

    “这就是我身上的诅咒，”万殊清了清嗓子，刻意忽略了苏尔特脸上那隐藏得很好的恐惧之色，“我把它叫做死之诗……”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安静环绕在他身边的漆黑文字闪烁起不祥的光芒，如同受惊的蛇群般跳动，在他的皮肤上剧烈地扭动、翻滚，散发出一股狂暴而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连房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压抑。

    该死，发生了什么？

    万殊的双眼猛地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夺去了他对自己绝大部分身体的感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

    那是一股极为骇人的孽祟的气息。

    他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因为自己在几天之内连续用了朝圣者，所以死之诗对身体的侵蚀又加深了。隐藏在体内的死之诗正在试图挣脱万殊的控制。

    苏尔特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景象，那些黑色的火焰文字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气息。

    “这……这就是死之诗？”苏尔特的声音不免带上一丝颤抖。

    他想起卡米耶对他的叮嘱，因此已经做过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建设，然而眼前的景象远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休想！”

    万殊深深地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试图控制住体内狂暴的死之诗。他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意志力灌注到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之中。

    “冷静，冷静下来……”万殊在心中默念，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燃烧的牢笼中，死之诗的力量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防线，灼热和痛苦不断侵蚀着他的身心。

    苏尔特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难道这东西感受到了珀涅罗的威胁，它有自己的意识？万殊体内的死之诗已经濒临失控，仅凭珀涅罗的力量或许不足以完全压制它，所以……！

    “它在抗拒珀涅罗的力量！”

    苏尔特立即伸手摁在万殊手腕上的珀涅罗手镯上，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的念威注入其中。

    来不及多想，淡蓝色的光芒从苏尔特的指尖流出，汇聚成一道光束，照射在手镯上。

    就在这道光束接触到万殊皮肤的瞬间，手镯上原本黯淡的的符文在此刻骤然亮起红光，与苏尔特的念威相互呼应，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制之力，和漆黑文字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黑色的火焰文字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更加疯狂地咆哮、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仿佛想要挣脱珀涅罗的束缚，甚至将其撕碎。

    手镯上的异兽雕像也像是活过来一样，双眼中的红宝石光芒闪烁不定，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似乎在微微颤抖，明显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坚持住，万殊先生！”苏尔特大声喊道。

    他的双手十指在空中画出眼花缭乱的轨迹，在手镯上一刻不停地按下不同的符文，同时将自身的念威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珀涅罗手镯中。

    万殊和苏尔特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紧张和焦灼的气息。

    身处其中的万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拉扯感，几乎像是他的灵魂正在被撕裂。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从额头上冒出，但他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暖流正从自己的胃部扩散开来，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渗透进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根神经中。

    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舒适感，仿佛浑身都浸泡在温泉中，全身的疲惫和痛楚都伴随着这暖流的涌动而消散。

    是自己刚刚服下的那瓶药剂！

    万殊精神一振。它能起到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