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犬英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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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眼神偷和陈日月

    这一掌之后,陈顼深受重伤,虽算不得致命伤,却也一时半会提不起内力。他登时明白自己武功虽强,但在这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面前,那也是和孩童一样,对方绝对是在江湖中数得上名号的前辈,只不过瞧这前辈的架势,那是对己方恶意满满,而自己又无招架之力。

    陈顼只得虚张声势道:“阁下武功,在下佩服,但阁下可知我叔父乃是……”

    他话音未落,那黑衣蒙面人径自就要越过他去,一只手向柳氏抓去。陈顼瞪大了眼睛一瞧,这怎么能忍,他还没死就对自己夫人儿子动手,也甭管提得出提不出内力,比划着招式,一招高三流水打出,拍在蒙面黑衣人身上,然而,那蒙面黑衣人并未运起内力防御,却也只是向后退却了半步,似乎不痛不痒,而后看了一眼陈顼,眼神中尽是嘲讽之意,似乎再说:“别费功夫了,就你?!”接着一掌打出,陈顼被打七荤八素,摔出两丈之外,撞在了一旁的方桌上,蒙面黑衣人兀自又向柳氏抓去。

    陈顼立即艰难起身,实则浑身一点力气没有,能站起身都是勉强。柳氏见自己丈夫被两掌打到,她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这歹人非常厉害,此时此刻更是在劫难逃。但为母则刚,她紧紧将襁褓抱在自己怀中,转过身去,用背对着黑翼蒙面人,妄想用自己的身躯来抵挡歹人的毒手。她紧闭着双眼,就等着歹人一掌落下,可以说是坦然赴死。

    哪成想,那黑衣蒙面人真正的目标是她怀中的婴儿,他武功极强,却不欲伤人,目的也只是盗走婴儿,此前出掌打伤陈顼,力道也是把握的正好,绝不会伤及其性命,此刻更不会伤人。

    黑衣蒙面人一只手抓去,顺手使出一记擒拿手,扭住了柳氏的胳膊,将她的身子掰正过来,柳氏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唯独不会武功,吃痛之下只得痛苦的哀嚎。而她怀中的婴儿,自然也就暴露在面前,黑衣人则用另一只手去抓婴儿。

    眼看黑衣蒙面人就要得逞,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等咣当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络腮胡又秃头的汉子,光着膀子哇哇的就提着双刀冲了进来。

    众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楚来人是谁,陈顼犹如看见了救星,急喊道:“师父,先救我夫人和孩子。”

    这来人正是陈顼的武学师父陈日月。陈日月乃是陈氏子弟出身,修行的是陈家武学,后自创了一套双刀刀法,武功在江湖上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称双刀阎魔。此人嫉恶如仇,又逢乱世,天堂空荡荡,恶魔在人间,陈日月早年间武功大成,宰过不少龟孙,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后得陈顼的父亲赏识,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陈家子弟,便投了陈顼的父亲,做了教习,保自己平安,这一晃十余年过来了。

    陈日月原本在隔壁的小屋内喝个小酒,吃个小花生米,顺便看看雨,人世沧桑,到了四十多岁看透之后,他便一直如此惬意。直到听到柳氏的惊呼声,才知有歹人闯了进来,暗道不妙,主家待他不薄,他是侠客,定当全力相报,于是便提了双刀冲了过去。

    陈日月一进门便看见陈顼躺倒在地上起不来,而那黑衣人已然将魔手伸向了柳氏,只道这人对柳氏心怀不轨,而柳氏还是刚生完娃儿的母亲,那是一个气啊,这特么的主家能忍我不能忍。

    “哇哇哇……”一声狂怒,接着冲上去就是双刀连砍,一个横挥,一个竖砍,实打实的招招致命,仿佛回到了他年轻的时候,又有了阎魔之威。

    黑衣人没有武器在手,见其招招劲力十足,内力不浅,怎敢硬接,只得连连后退躲避,一时间也对这莫名其妙的刀法吃不透,有些傻了眼,好在他轻功极好,很快便拉开了距离。而陈日月则顺势插入,挡在了柳氏和黑衣人之间,先保护主家安全。

    就在这时,众家仆门丁涌了过来,纷纷亮出兵器将黑衣人围在中间,貌似片刻间形势发生彻底逆转。

    黑衣并不惊慌,而且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陈顼忍着疼痛,提醒陈日月道:“师父小心,这人武功相当了得。”

    陈日月怎么能不明白,刚才他使出的那两招乃是他的看家本领,一招猛虎飞跃可在数丈外奔进,跃来的气势极强,咄咄逼人,又十分迅速,让人猝不及防,而后使出“横成岭,侧成峰”,让人上下左右皆无可退,想保命要么只得正面硬接下这横竖两下,要么向后飞速退去。

    然而,那黑衣歹人只是微微向后退去,陈日月连砍十七刀,对方却愣是凭借着高超的轻功一一躲过,瞧起来甚是轻松,可见此人武功之强,内力之深厚,并不在自己之下。

    陈日月连忙喊道:“众将士听令,切不可上前,让我来降服这妖人。”陈日月当年退出江湖仇杀之后,做了两年陈霸先麾下武将,曾任右骑百人队队长,这危机时刻竟如上了战场,如此喊道。

    他这么做自然是出于好心,只道家丁侍卫再多,在这歹人面前,有和没有都是一样,此次危机好还是要靠自己,乱上无异于白白送了性命。

    而众家丁侍卫一听,都只暗道:“这老秃驴想吃独食,对方只有一人,而且被围的死死的,还把主家打的这般吐血,将此人拿下,主家必然对自己高看一眼,赏赐无数。”唯恐让别人先抢了人头,一拥而上。

    结果可想而知,黑衣人不欲伤人,只是将内力向外倾泻,双袖左一挥右一挥,框框两下,众人纷纷向后仰去,四脚朝天,哀嚎不断。

    这直把陈日月看傻了眼,这歹人武功远超他想象也就算了,可说好的军令如山呢,怎得不听指挥呢?他脑瓜一转,也对,自己如今只是客卿,又有谁会听自己的。

    对方武功虽高,但陈日月也是个老江湖,岂是盖的,哇咔咔的就冲了上去,他身躯巨大,行动起来却十分敏捷,几招几式之间,两人不分伯仲,有来有回。又站起身来,学乖了的众人,虽然手持利器,却也不敢再攻去,只是围起来虚张声势的占场子,瞪大了双眼看两人在屋内斗了个天翻地覆。

    相斗中,黑衣人几次欲要冲出人群,向柳氏袭去,有一次甚至抓住了柳氏的臂膀,都被陈日月挥刀阻挡。又一次尝试被陈日月挡回后,还被陈日月的刀锋划伤,胳膊挂了点彩。

    黑衣人眼看自己黑衣袖口里流出几滴鲜血,怒上心头,对着陈日月冷哼一声,甚是不爽。

    陈日月几番发现那黑衣真正的目标是夫人怀中的婴儿,心中饶是疑惑,而这般轻功和内力,武林中他能想到的倒是有一人,于是还即罢手问道:“阁下可是三眼神偷?”

    黑衣人也停手,冷声道:“不错,我就是!”

    陈日月道:“听闻阁下专门盗取他人宝物,然后再拿到那人面前炫耀,阁下这如此高雅的爱好,实在是让人苟同不得,但既然阁下来了,今日小主出生,来者皆是客,这府上有什么宝贝是阁下喜欢的自当拿去,当是我主送阁下了!”他说着向陈顼斜睨。

    他的这番话,既不失了风度,也给足了对方面子,只希望对方能够自恃身份,见好就收。

    陈顼深知这三眼神偷的厉害,当即对看来的陈日月点了点头,钱财宝贝什么的不过身外之物,能破财免灾,那自是再好不过。

    三眼神偷因受伤还在气头上,他不欲伤人却被人伤,着实恼火,冷笑一声道:“你是在小瞧我吗?”

    陈日月愕然,道:“阁下何出此言?”

    三眼神偷冷哼一声,怫然怒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知道,我三眼神偷虽然盗宝,却从来都不是为了宝物本身,我是要那些辛辛苦苦得到宝物的人又活生生失去,让那人因为丢失宝物自卑自责痛不欲生,看着别人寻死觅活,惘然发狂,我就心情舒畅。你张口就随便拿去,乃是对我最大的侮辱,这小小婴儿既然是称得上是宝,那我今日就必须盗去给你看看,我三眼神偷是否浪得虚名!”说罢,三眼神偷从腰间抽出一根短鞭,啪一下抽在了地上,心道,是你们先伤的我,莫怪我大开杀戒,受死吧。

    陈顼此时总算明白,这黑衣人为什么要袭击自己了,原来是个以他人痛苦为快乐的老变态,真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能练得如此之高的武功,还招惹这么多仇家至今依然有命。他因内伤,有点气喘吁吁,中气不足,这么一想,此前对仇敌的愤恨此刻化为鄙夷,而且溢于颜表。

    陈日月在一旁将他的表情瞧得正着,心下一惊,暗道:“不好!陈须虽说是我的徒儿,但更是我的主家,一直以来奉我为上宾,管我吃住嫖赌,让我活得那是滋润,而我竟惹怒了三眼神偷这货,尚若因为让此人将小主盗去,虽然我确实此前不知道此人竟是这个尿性,但在主家看来,毫无疑问是我是知道的,那也毫无疑问都是我的过错,那可大大的不好,哇卡卡,如果不能将此人拿下,我又有何颜面在陈府待下去。”

    三人各有想法,都是在脑海一瞬。下一刻,鞭如蛟蛇,双刀飞舞,刹那间噼里啪啦、呼呼呼,尽是鞭打和双刀挥舞划破空气的声响。

    “哇哇哇……呀呀呀……”两人拆过二十余招后,陈日月面目狰狞着大声呼啸,给人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这招对付嫩手自然好使,可震慑别人的心魂,但对付三眼神偷这种级别的高手,毫无用处,陈日月自然明白,只不过他就是习惯了,不使出来浑身难受。

    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三眼神偷作为大盗偏偏就练过听辨的法门,一运气就自然而然的耳听八方,十丈之外的风吹声,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对他而言,这夹杂着内力的呼呵声,无异于金属摩擦而发出的尖锐刺耳的杂音,岂止是震人心魂,简直是痛不欲生。

    本来,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只是陈日月修行的并非顶尖武学,两人对打,二十余招间陈日月已经落于下风,再过二三十招定然大败,偏生陈日月打不过爱嚎两嗓子,这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三眼神偷哪里还能再等得了二三十招,当即痛不欲生,那是一个克制。

    三眼神偷短鞭一挥,脚趾点地,展开轻功向后退了两步,直到墙边,吓得站在墙边的几名侍卫拔腿就跑,忽的散开。而三眼神偷一落地就捂着头大喊道:“这位兄台,你别叫了,哎呦咧……”

    陈日月一瞧,转瞬间三眼神偷破绽百出,过了这村没这店,哪里肯放过,挥舞双刀就要砍去,嘴里仍不住呐喊生威。

    三眼神偷硬着头皮挥舞了两下短鞭,又向一旁闪去,落地忙伸手摆出打住的手势,说道:“这位兄台,够了,停一下!”他的声音已然没有了此前的嚣张,相反还很有恳求之意。

    陈日月微微一愣,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咋的了,难道是故意引自己上前,有诈?诈降?想不明白,但还是止住当下的动作,却又不失气势道:“哼,你莫要嚣张,你日月爷爷不怕你?”他趁机装了起来。

    三眼神偷手握短鞭,双手抱拳恭维道:“兄台这门功夫实在是厉害,我算是领教到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也好让我知道是栽到谁的手里,以后我绕着兄台走就是了!”

    陈日月一听更是莫名所以,仔细一品,对方这是很忌惮自己啊,虽然不知道为啥变脸变得这么快,但他这话是承认败在自己手里,那就比什么都好。何况,主家也在场,自己的功劳这是妥妥的不小。闯荡江湖之人,自有一份豪迈,或者说是粗心,陈日月也不例外,管他是咋回事,一时半会想不明白,那就不明白了,索性装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