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小凉秋的又哦了一声，透过窗子，王守辰依稀看见小妹点了点头。王守辰本来还想进去打声招呼，此刻直呼内行，那三字经师娘不是没有教过他，可也没说那么多啊！

    只听小凉秋又读到：“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师娘解释道：“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春日明媚，夏日炎烈，秋日凉爽，冬日寒霜，四季交替，循环往复，是为一年！”小凉秋说道：“这个秋日我知道，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看着小凉秋，师娘伤感道：“什么秋不秋的，傻孩子，这一年十二月，共三百六十五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日一日的，小孩儿会长大，女子的美貌也迟早会衰老，这对男子而言似乎是感觉不到的，他们不怎么在乎，而我们女人，便是有一天看不住他们，他们便会背着你做见不得人的事，孩子，你长大可别学师娘大意，那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可要长这个心眼啊！”

    小凉秋若有所悟的嗯了声道：“我明白了，师娘！”

    王守辰听到这里，默默退了出去，他身体不好，不能习武，只能读书，而且他很聪明，读书识字一学就会，此后更是将四书五经都已经读到滚瓜烂熟，这三字经自然不在话下，这三字经里自然没有师娘所讲的这些歪……咳咳，大道理，他知师娘还在生师父的气，保不齐自己也跟着遭殃，索性不再去触这霉头，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小妹年纪还小，莫要被师娘带偏了才好！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补个下午觉，可一股不能言喻的阴郁充斥在脑门，再加上提醒师父堤防那俩老儿的事情憋在心中，愣是让睡意惺忪的他，没能安静睡去，索性不睡了，也读一读三字经吧。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他脑袋昏昏沉沉，一遍尚未看完，便已困得不行，在书桌上睡去了。

    这里是烟雾缭绕，依稀可见绿树红花，走在白玉做得长桥上，隐隐约约有处女的体香味，王守辰脑袋昏沉，顺着这香味，迷迷糊糊就越过长桥，来到一处楼阁，凉亭里坐着一位老者，正在垂钓。

    王守辰问：“你做什么吗？”

    老者答：“钓鱼！”

    王守辰道：“这里并没有水啊，又哪里来的鱼，哦哦，我知道了这是愿者上钩！老爷爷你难道就是姜太公？”

    老者道：“不，我是庄周！”

    王守辰惊讶道：“庄周？哦，是了，你是做逍遥游的那位神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他将全文背诵了一遍，又道：“这是你写的喽！？”

    老者道：“不错。”

    王守辰道：“那，那个鹏儿最终飞到哪里去了？天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老者道：“你不该问这个，你应该问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

    被老者一问，王守辰诧异无比，他拼命地想这三问，却连第一问的我是谁？都回答上来。费尽脑筋想了好半晌，也才拨开迷糊想起一些。

    王守辰道：“对了，我叫王守辰，是个小徒儿！”

    老者道：“你确定？你确定自己不是一个蝴蝶？”

    王守辰惊唉一声，发现自己正抖动着翅膀，翩翩飞舞，他道：“我是蝴蝶？我，我不要！我最少也要是一条狗吧，至少至少是大黄那样的狗子才行吧！”他惊慌不已。

    老者道：“相由心生，那好吧，你便是狗子！”这话甫闭，王守辰有惊奇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大黄，没了翅膀，没有手脚，代替的是四肢狗蹄。

    他道：“这，这，怎么会这样？我不要，我不要，这样就没办法陪着小妹，没有办法孝敬老爷子了，我不要我不要！”

    老者哈哈大笑道：“迷蒙掩雾香消处，如梦回还相思树。若问庄周天池路，此蝶一梦谁孤独。”

    老者的声音渐行渐远，迷雾逐渐散去，王守辰从书桌上惊醒，发觉一切都是梦，尝尝舒了一口气，这梦中的场景说美妙，是美妙，说吓人，自己变成了一条狗，还真是吓人，他仍感觉背脊发凉。可如今醒来了，心中如有一个窟窿，空荡荡的，有道不尽的寂寥。

    王守辰微微定了定神，缓了一缓脑中混乱，这才想要喝口水，他这才向水壶看去，却见一堆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犹如苍狼看中了猎物绝不放过一般。因为靠的太近，他这才注意到，直接吓到惊呼，猛地从椅子上坐起，向后退去。

    但下一刻，他便认出了此人，叹气道：“小妹，你不要这么吓我好不好？”

    小凉秋坐在小板凳上，笑道：“我没有吓你啊？”

    王守辰道：“那你坐这么近干嘛？”

    小凉秋道：“师娘说，对待你们一刻也不能放松，要盯得死死的！”王守辰打了一个激灵，说道：“好好，咱们说点别的，我不怪你就是了！”他想象得到怎么回事，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小凉秋不悦地吐了吐舌头，心道：“我本就没错，为何狗儿哥哥说的我好像和有错一样！”

    王守辰看了看窗外，天边晚霞绯红，如火烧苍穹一般，说道：“小妹，哥哥带你到看晚霞，走！”小凉秋伸出手来，王守辰一把抓住，两人出了小屋，来到了花园的假山，看着天边的美丽红霞，小凉秋很是欢快，王守辰却只有日暮萧索之意，他知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实在是不能看着小妹长大了，伤感之余对小凉秋道：“哪一天，哥哥要是不在了，你也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小凉秋不明所以，但听他说的伤情，便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担忧道：“狗儿哥哥，你要去哪里吗？”

    王守辰眼中盈了些泪水道：“我的好小妹，你怎么又叫我狗儿哥哥，不是说要叫守辰哥哥的吗？”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小凉秋抱住王守辰的身子，哭诉道：“狗儿哥哥也好，守辰哥哥也好，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王守辰不忍心告诉他真相，笑道：“我才不会离开我的小妹呢！”心里却想着：“这恐怕要食言了！”

    时间随风流逝，转眼间天色暗淡下来，只有他们出来时小屋里的三字经，在微风拂吹下，不停快速翻页，风一停，书页有慢慢一张张合了回来。

    晚饭过后，小凉秋被柳如燕叫去学习针线。王守辰独自一人回到屋里，黯然神伤一会后，便来到罗谭夫妇的厢房小院门口。

    他心想，“这都黑天夜里了，师父不至于还跪着吧？”王守辰往院中一瞧，好家伙，厢房屋檐下挂着俩灯笼，烛光闪动下，他的师父还跪着呢！

    就在王守辰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罗谭在院中瞧见了他，挥着过来的手势，大喊道：“如燕她，你师娘已经允许我起来了，我，我这是腿跪麻了，没人扶自己起不来，好徒儿，快点来扶我一把！”

    王守辰讪笑了两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两人晃晃悠悠到了屋内。一到屋内，王守辰便关紧了门，罗谭坐在床上捶着自己的腿，在那里歇脚，见他有点神经兮兮，便道：“不要关门啊。”

    王守辰来到罗谭耳边才低语道：“师父，我要给你说个很重要的事？”罗谭见他神色凝重，便正色起来，点了点头。

    王守辰道：“那两个救了咱们武馆的老爷爷，实为特别坏的恶人，我的这病并非当时重伤导致，而是被那俩老儿使阴功夫打的……”他细细将自己那晚所听娓娓说来，最后提醒道：“师父，咱们要早点堤防那俩老儿啊！”

    罗谭一语不发听完，才破口大骂道：“这俩老贼，我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王守辰道：“师父，小声点，那俩老儿武功极高，会被听了去！”

    罗谭冷哼一声，却也轻声说道：“好徒儿，这俩老贼不是好人，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前一段时间，武堂这后山发现了许多青年男女的尸骸，足足有七八具之多，全都是被人吸干了血，只不过都不是我罗府的人，江湖仇杀然后弃尸也是有的，也就不怎么在意，不过这事毕竟很怪，当时我就怀疑和这俩老贼有关，只是这俩老贼平日表现随和，也就只是怀疑而已，如今看来，定是这俩老贼练了古怪武功，需要喝人血。”

    王守辰听到已经有人被害，脸色微变。

    罗谭小声道：“徒儿莫怕，这俩老儿既然要找那什么宝贝龙眼，暂时就不会对咱们动手，这龙眼府上压根就没有，让他们找去就是。这俩老儿武功极高，师父没用，实在不是其对手，但是我罗谭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你师叔，也就是我的亲弟弟罗勇，深得你师公的传承，武功盖世，乃是天下十三绝之一的枪绝，这俩老贼武功虽高，却也未必是你师叔的对手，我这就派你吴师父去将你师叔请来，亲哥哥有难他必兼程赶来，到时制服这俩老贼，逼其为好徒儿治伤，只是在这之前还是需要徒儿再受这阴毒掌伤，莫要让这俩老贼看出来！”

    王守辰道：“徒儿只是担心，在师伯赶来前，这俩老儿已经看出我们在防备他俩，然后痛下杀手，我们无人能敌啊！”

    罗谭微一沉吟，义愤道：“我们便如往日一般就应该不会被看出破绽，若是被这俩老贼发觉，我罗家满门必难逃一死，计策用尽，万事休矣，那就与这俩老儿鱼死网破，也绝不堕了我罗家镖武堂威名！”说着挥手狠狠一拍，这床铺立时喀拉一声，不知是哪里断裂了，却没有倒塌。

    对王守辰而言，师父没有因为一时冲动立即与那俩老儿品名，便是目前最好的结果。此时，他对这位对自己极好的师父，有了新的认识，他的师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莽撞。

    第二日，吴立正带着罗天祥出发去访定居在幽州的罗勇。王守辰劝老爷子带着小凉秋也离开，老爷子不许，便作罢。

    日子就这么下去，一天一天的都与昨日一般。转眼俩月过去，夏去秋来，无尽落下的红色枫叶布满了后山和小镇，罗谭在院中勤练武艺，柳如燕也不再因为儿女私情埋怨丈夫，反而相敬如宾了起来。王守辰的身体状况进一步变差，寻来罗生毕老儿诊治，说还有一年多的时命，他明白这也就是说，一年内，这俩老儿还不会弄死自己。得知自己的狗儿哥哥可能不久于人世，小凉秋痛彻心扉的哭了一天一夜，王守辰也只能躺在床上不断安慰她。

    后山的尸体又增加了几具，全都是小镇的村民，死者已高达十几人，还有官家老爷的儿子和小妾，引来一队魏兵收山，除了尸体当然啥也没查到。

    这消息一传来，阴雨的氛围翌日剧增，却迟迟不见吴立正带着罗勇赶来。又过了数日，传来吴立正的书信，书信用暗语写了，罗勇兄弟已不在幽州，兄弟我前往关中寻他，再等数月必到！

    数月何其漫长，秋去冬来，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银装素裹。襄阳城几十里之外，旷野无垠的官道上，一队人马顶风冒雪，正快马加鞭奔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露头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虎目精光，神态倨傲，大冬天里却光着臂膀，冉旭肌肉条条可见，其背上斜背着一支龙胆亮银枪。此人正是赶去声援的罗谭之弟，江湖人称，天下十三绝之一的罗勇。

    在他的身后，吴立正骑马悄悄赶了上来，待到近处，吴立正笑道：“罗勇兄弟，武馆那里虽然情势危急，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这还有两日的路程便到，这般劳顿也不过是顶多提前半日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