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南飞，寒暑易节。

    黄牛山的树叶绿了，红了。红了，又绿了。

    奶奶天天倚在门口，望着黄牛山半山腰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道路，满脑子都是我父亲返回的画面。

    “儿子回来了吗？”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五月初八日。

    爷爷特意为奶奶买了一身漂亮的旗袍，关了在县城里的店铺，换上一身新衣服。买上鱼肉鸡鸭和酒，附上许多好吃的副食品。装满一担，乐呵呵地挑着，直往家里赶。

    还未到家门口，看到奶奶，焦急而又兴奋地问，“敢当儿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奶奶回答道，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两个真是的，江湖骗子的话也相信？”洪大炮率先开炮，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洪大炮说得对，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夫妻两个是人是鬼都信。信人家的鬼话，把儿子交给他。这一下，好了吧？”朱一凡的妻子对丈夫败给我爷爷一事，耿耿于怀，一说话，就指桑骂槐，话中有话。

    “我听我家那位说，现如今有不少团伙，披着江湖人士的外衣，到处拐卖小孩！”周六家的一听，也附和起来。

    “拐去卖了还好，也许能碰到好的人家，享受荣华富贵。若没有卖掉，沦为乞丐，那就惨了！”李四家的火上浇油。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件事来了。”张三家的马上接过话头，故意卖关子，停顿了许久，才继续往下说，“前不久我家那位回来，说他看见几个丐帮的人，将一个骗来的小孩药哑，然后砍断四肢，弄成残疾人。逼他上街讨钱，没完成任务，往死里打，还要饿饭！”

    “他亲眼看到，他们把一个新来的小乞丐打死后，扔进麻袋里，然后放入几块大石头，扔到河里去了……”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恐怖，听的人不禁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后背发凉……

    在场的人众说纷纭，越说，我爷爷奶奶越感到害怕和担心。

    “我不该听你的话，把敢当交给那人！”良久后，奶奶不禁责怪起爷爷来，“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活了！”边说，边伤心地哭了起来

    ……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就在爷爷六神无主、一筹莫展之际，父亲如洪钟般的声音，在黄牛山的林荫小道上响起，震得在场的人个个双耳欲聋，浑身颤栗。

    “敢当！”

    “达开！”

    “我的宝贝儿子，你回来了！”

    “娘想死你了！”

    几声呼喊声后，父亲运起轻功，一阵燕子抄水，几个借力腾挪，就来到了爷爷奶奶面前。

    “让为娘的好好看看你！”奶奶一把将父亲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泪水止不住地直往下流，“这三年，想娘吗？”

    “想！”父亲伏在奶奶怀里，边哭边说，“这三年，孩儿无时不刻不在想您和父亲！”

    “好孩子，这三年，没受苦吧？”良久后，双手握着父亲的胳膊，仔细端详起来，“想不到三年的时间，你就长得比娘都高了，长成了一个壮小伙了！”

    “敢当学成归来了，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还哭什么哭？”爷爷毕竟见过世面，一把拉过我父亲，要我奶奶别哭了。

    “三年不见，我儿长大了，太好了！”边说，边走到父亲的师父的身边，接过他的行李，交给紧随的店小二。右手紧紧拉住他的左手，满面笑容地躬直往屋里请，“犬子能有今天，全仗老先生了！石某不屑，聊备了几杯水酒为先接风洗尘，还望先生赏脸！”

    “请！”

    “有请！”

    两人边说边谦让，满面笑容地方朝屋内走去。

    ……

    “想不到三个年不见，石家这小子就学了一身好功夫回来！”

    “从他刚才施展的那几个招式来看，功力远在他父亲之上。”

    “我看过不少小孩，唯独他格外与众不同。将来，他一定会比他父亲强。”

    “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我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看来老石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

    “这小子，自小天生神力，机智过人。如今又学了一身本领回来，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他一出生，就怪事连连。且这些事情，来龙去脉都比较蹊跷。莫非他…”赵一家的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往下说了。

    她怕自己一旦将猜测说出来，传到官府里去，杀头还好。若判个凌迟，要千刀万剐，那可就够自己好好喝一壶了。

    ……

    “请各位乡邻一起入席，吃顿便餐。”安顿好父亲的师父后，爷爷奶奶双双走了出来，招呼在场的人进屋吃饭。

    他们边吃，边兴奋地聊着。

    话题，自然是围绕着我的父亲来进行。

    酒过三巡后，洪大炮提议，由刚学成归来的父亲表演一个节目给大家开开眼界。众人一听，纷纷高声应和。有几个人还装模作样地双手使劲鼓掌，内心是希望父亲在公众场合出尽洋相，成为他们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父亲知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的心思，比司马昭还过去十万八千里。不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真实实力，以后难得在乡里抬起头来。

    于是一个筋斗，翻到屋中央。沉身运气，表演了一套自己颇为擅长的伏妖降魔拳。

    “好！”

    “好！”

    “好！”

    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父亲气定神闲地一个收式，停了下来。

    屋内地面的青砖上，印着两个清晰地脚印！

    “恭喜石老爷，贺喜石老爷！”有人的地方，自然有马屁精。更何况好酒好菜招待了，又捉人家的四爷，让人家表演了功夫，不说两句奉承话，台面上过不去了。朱二聪人如其名，第一个站起来，抱拳祝贺，“恭喜石家少爷今日学成归来，明天高中皇榜！”

    “祝石少爷来年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祝石少爷来年连中三元！”

    “祝石少爷他日拔得头筹，封侯拜相！”

    ……

    马屁，一个比一个拍得响，一个比一个拍得离谱。父亲听着听着，直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没有吐岀来。

    我，自然是尿都快憋出来了。心里在想，这群厚颜无耻之徒，如此阿谀奉承，真不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父亲的师父一直笑呵呵地坐在主宾席，眯着双眼喝着酒，一言不发。

    ……

    “祖师爷，实在对不起，我家那位被人暗害后，家境一天不如一天。昨天，我家已经断炊了。今天早上，只能让您受委屈一下，吃一个红薯充饥。”

    世事无常，麻绳经常挑细处断。

    一年后，爷爷遭人暗害。店里的人趁机混水摸鱼，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和值钱的东西等全部拿走了。全家的经济来源，就止中断。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父亲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不知何因也双目失明了。

    奶奶一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要为师祖养老送终的承诺，就愈发愁眉苦脸，压力山大。

    拆东墙补西墙地凑合了一段日子后，奶奶再也无能为力。万般无奈之下，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边说，边泪水涟涟，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