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板，您大人大量，别和一个不要脸和礼义亷耻的妇道人家计较！”惹讲理倏地双膝跪地，朝家父连连磕头，“我求您看在那贱东西还有两个小孩的份上，帮我在官差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从轻处罚她！”

    “诸位官差大人，石老板，我是被“林霸天”、陆老板和左老板等人派的爪牙的威逼利诱，才鬼迷心窍，不得不如此做的！”惹不起见父亲把自己的老底揭穿了，六十多岁了还硬着头皮不要老脸当众反复下跪求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反常态，一把拉着两个孩子一齐跪了上去，一把眼泪一地鼻涕，可怜兮兮地求起情来，“请各位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我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您们的大恩大德！”

    “请各位大人大人大量，饶恕我母亲！”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边哭边说，头鸡啄米似的磕。

    ……

    “看在你迷途知返，石老板及各位乡亲、亲人们反复求情的份上，这一次，我们饶了你，但下不为例！否则，数罪并罚！”刘捕头见火候差不多了，板起脸，狠狠地训斥了惹不起一顿。

    惹讲理带着一众人等，抬着女婿的尸体，千恩万谢地走了。

    “石老板，现没其他事情了，我和兄弟们告辞了！”刘捕头见他们走远了，朝家父一个拱手，欲转身离开。

    “有劳和辛苦各位了这么久了，茶都未喝一口，就这样走了，仁兄是想陷小弟于不仁不义之地？”家父一个飞身，跃到刘捕头前面，双手一摊，拦住他们的去路。

    “如今公事公办完了，总得给小弟一个机会，陪仁兄和两位捕头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家父微笑着说，想把他们往里请。

    “石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怎耐我们还有其他公干在身，不便久留。茶，留待他日空闲时再到贵府上讨要！”刘捕头见过许多世面，知道此时此刻，此地最好不要久留。边说，边用右手拨开家父伸开的左手，一个拱手，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

    “今天好险！”待他们走远后，石三爷和家父并肩面行，长吁一口气。打开拿旱烟枪的手一看，里面全是水，湿漉漉地，冰凉冰凉。

    “是的，若不是刘捕头昨日碰巧带人回乡办案，我去哪里找他们？”家父低着头，沉吟片刻之后才接着说，“若不是认识那个惹不起，并多次提及其父亲是个好人，我又哪里会想到用‘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招？”

    边往里屋走，边绕口令似的绕，“若洪二和萧敬等人不精明能干，又如何请得动这两路神仙，一前一后适时出现在现场？”

    “你这绕来绕去，无非是想变着法子，把我绕进去！”石三爷对家父，自然知根知底，寒暄几句后，话题一转，就步入了正题，“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总感觉周边有无数支上了弦的弓箭，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瞄准你。敌暗我明，双手难敌四狗呀！”

    石三爷长吸一口烟，呛得眼泪鼻涕一齐哗哗直流。他拿出手巾，抬起手，擦拭着眼角，然后忧心忡忡地说，“结合近期发生的几件事来看，我预测他们的目标，是想尽千方百计将你挤垮和逐出局，置你于死地，还要重重地踏上几脚，方肯罢休。”

    “你天智虽高，但太善良。我担心你的这个优点，在关键时刻会变成包袱和缺点。结果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遗患无穷！”石三爷定定地看着家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希望善恶有报，好人一生平安吧！”

    见家父沉吟不语，石三爷马上呵呵一笑，连声说自己老了，喜欢捕风捉影，见到风就是雨，多虑了。

    家父连忙制止，说他的话，很有道理。还说自年初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所在的大坪山周围一带，至少有二十几家烧炭的作坊。而该地的人口，不足四万，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和自己一样，本身或是烧炭工，或是矿工和其他，根本无钱购炭。剔除各种因素，真正能用得起木炭，十户有一两户而矣。

    如此小的蛋糕，这么多人来分。其结果，自然而然地就只能用丛林法则来解决。于是乎，怕人有，笑人无，看人倒……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家父坦言，自他九岁多跟着石三爷上山烧炭至今，他见过太多的人间冷暖，品过太多的江湖恩怨，历过太多的刀光剑影，也尝过太多的酸甜苦辣……他一直没有想清楚弄明白的是，大家同是烧炭人，为什么不能天下炭友是一家，和和睦睦、光明正大、公平公正友好竞争？非要搞个什么你死我活、甚至一家独大才罢？……

    家父告诉石三爷，他不是怕李老板和左老板等人，也不是斗不过或打不过他们。特别是那个“”林霸天”，到处为非作歹，鱼肉乡里，声名狼藉，大家都恨之入骨。但忌惮他的武功，都敢怒而不敢言。有好多次，他做好了为民除害准备，最后还是放弃了。常常在反问自己：若自己斗赢了，他们怎么办？总觉得一锅饭大家一起吃，无论如何都比一个人吃独食好！这也许，是一种和稀泥式的妇人之仁吧！

    他更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是，自己作坊的伙计辛辛苦苦地方从正月初一干到大年三十，结果仍然是一直在贫困线附近徘徊。买山林田地，娶妻生子等等，对他们而言，都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而那些大一点的地主、山林主、矿洞老板和作坊主等，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相反却生活得有滋有味。

    他们家的小孩一落地，男的就得叫少爷，女的得称小姐。六岁后，就可进私塾读书。整天手捧一本书，拖着声调高声大唱“人之初，性本善”等等，摇头晃脑……让人羡慕嫉妒不已。而自己算非常幸运的，跟着师父上过三年书。而院子里的其他同龄人，书房门都没有进过！……

    他一直在想：自己和他们同样是人，差别为何如此悬殊？原因又是什么？

    “你刚才说到矿洞，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石三爷见家父越说越离谱，马上插话，转移话题，“我有一位肖姓好友，一直在四面山开铅锌矿。今年年初时，他又发现一个新矿洞。由于同时开两个矿洞，资金和人手都紧张，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合作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我也正有转行的想法，但苦于没有好的机会！”听石三爷这么一说，家父马上就来了兴趣，“烦请您马上帮我引荐一下，我们一起去考察考察一番，然后再定夺，好吗？”

    “好的，没问题！”石三爷见家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立即带人冒着冰天雪地的天气往肖姓朋友家赶。

    第二年正月初六，两人正式达成合作协议。并约定：家父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为大掌柜的；原来的老板肖一尘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为二掌柜的。

    从此以后，家父带着所有的员工和资金，离开砍伐业，跨入采矿业，开始新的生活，并在两年后被后来成为太平天国天王的洪秀全和西王萧朝贵等人请下山，开启轰轰烈烈的反帝反封建运动。直至在紫打地金蝉脱壳，见屡次复兴无望，归隐山林，云游四海……

    当然，此乃后话，容后再听我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