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情况，屠将军已经说的很详细了，诸位怎么看？”

    营帐中已经燃起熊熊篝火，月明星稀，秦军军营里却有些躁动不安。这种躁动不安，传染给蛮族人，他们也变得躁动起来。

    营地依然沉默，但每个人都没有了睡意。静静的躺在营帐里，没有人脱衣服睡觉。有的士卒，甚至在怀中抱着兵刃，睁大眼睛，只等将领一声令下。

    秦军令人紧张的变化，让义渠族人如芒在背。

    虽然经过一个冬天的想处，中原的秦人和北方草原的蛮人，已经结下了很深的友情。他们都彼此认定对方是自己的战友。

    可是，如今义渠族人还是感受到了旺盛的战意以及浓重的杀意。

    冰凉的空气中，似乎都渗透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这些秦国边军，平时可以和蛮人共享一块肉，一壶酒，会和蛮人一起纵情歌舞，开怀畅饮。但毫无疑问，当秦国边军感受到即将爆发的战事。这些年轻的秦人，就会化身成一个个冷血的战争机器。仿佛这一刻，他们不是人，而是一柄即将出刃的利剑。

    气氛越来越紧张，几个想要和熟识秦人一起喝酒的义渠少年，也做回篝火旁边，惊恐的看着这些人。

    “阿鲁大叔，这些秦人，太可怕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一个蛮人少年声音微颤。

    “战斗。”阿鲁的声音微微有些冰冷，在他儿时记忆里，似乎也看到过这样的军队。战斗，不光属于草原蛮人，也属于中原的秦人。甚至，几乎所有蛮人都以为，中原人温文尔雅，那是因为，中原人不喜欢战争。但不喜欢和不能，本身就是两回事，那些让中原人动起战意的部落，都已经从草原上消失了。

    “不知道，又是哪支匈奴部落要倒霉了。”阿鲁在心里嘀咕，暗自庆幸，这些边军和自己的族人成了战友。

    “想不到，老对手赵人出现在草原。”子车峻语气有些怪异。

    “赵国？当年李牧，可没少让我们秦人吃亏。”孟明触声音低沉，神情严肃。

    大秦边军，都曾经和赵国打过交道，那些神出鬼没的飞骑，一辈子都忘不掉。

    年轻的蒙黑矛却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服气，他不知道前辈将领为什么变得如此小心翼翼，接口道：“公子，就算是赵国飞骑再厉害，我们打败过他们一次，就能打败过他们第二次，第三次。有什么可怕的。我没有和赵国人打过，公子，我愿意为前部，我倒要看看，赵国飞骑是不是传说中的那般神乎其神。”

    “诸位将军，我不在意什么赵国飞骑，也不想和他们战斗，相反，我要帮他们。”秦墨把玩着手中的宝剑，目光扫向每个人。

    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几张表情惊讶的脸。

    “什么？帮赵国，打了几百年了，现在要帮他们？”孟明触首先叫了起来。

    和赵国打了二百多年，老秦人死伤最为惨重，孟明触对赵国的敌意，甚至多于匈奴。

    “很简单，我们的对手，始终是匈奴。”秦墨非常清楚，必须把事情讲明。恩怨分明的老秦人，剽悍，淳朴，却有些牛脾气，认死理。

    “我说过，我们华夏人之间，打了几百年，终究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可是北方匈奴，却是国事。当年，秦国、赵国、燕国，都面对北方蛮族，秦国斗西戎，赵国斗匈奴，燕国斗东胡。如果那时候，赵人和匈奴人大战，秦国边军会帮谁？”

    众将领沉默了，答案已经很清楚。

    各国边军，都是特殊的存在，虽然国与国之间，积怨很深，但边军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则，那就是，无论哪国边军和草原蛮人打了起来。其他国家边军遇上了，可以不帮忙，但绝不能趁机偷袭。

    实际上，遇到这种情况，其他国家边军，甚至都会摩拳擦掌，一起对抗蛮人。

    帐内陷入沉寂。

    蒙黑矛和孟明触的脸上阵阵发热。

    被刺盟友，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耻辱。

    这就是秦墨想要的结果，同仇敌忾。

    秦墨缓缓站起身来，“营寨，由草原蛮兵把守，其余秦军将士，今晚启程，我要给匈奴人和赵人，送上一份大礼。”

    枕戈待旦的秦国士兵，终于听到了命令。沉默，依然是营地的主旋律。但衣甲的摩擦声，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秦墨看了一眼各自准备的将士，迈步来到阿鲁老人的帐篷旁。

    阿鲁老人，甚至义渠部落上千人，谁也没有睡意。

    看到秦墨走来，阿鲁急忙站起身，“公子？”

    秦墨看着阿鲁，神情严肃，说道，“老人家，今夜，我们要进兵北上，有两件事，烦劳老人家留意。”

    阿鲁急忙说道：“公子，有何吩咐，只管说就是了，我们义渠族人，谨遵公子号令。”

    秦墨点点头，“第一，我秦人将全部北上作战，义渠勇士需保护营地安危，不得有失。”

    “公子资管放心，义渠千余男女，必当全力以赴，如有闪失，甘当军令。”

    “第二，老人家需为我们做前部向导。”

    阿鲁微怔，但很快就明白其中要紧之处，“阿鲁谨遵公子号令。”

    夜色深沉，大秦边军分成了三队，前队是蒙黑矛带领的一百精锐轻骑兵，由阿鲁老人做向导。中队是秦军骑兵主力，由屠驹和孟明触带领，后队是车军，子车峻一个冬天都没有闲着，维修战车，准备弩弓，车军反而成为一支客观可攻可守的六边形军队。

    秦墨拒绝留在最安全的中军，而是和蒙黑矛一起担任前部。

    夜行的秦军十分谨慎，五个人才点燃一把火把，因此，行军速度并不快。

    秦墨接着火把和月亮的光芒，看着骑马走在前面的阿鲁，轻声说道，“黑矛，你看，阿鲁，有什么发现？”

    黑矛思索片刻，似乎在组织合适的语言，不至于让公子觉得，他对草原蛮人已经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敬意，“草原人的确有不平凡之处，我虽然多次来到草原，但茫茫草原，就算是白天，也难以辨别道路，何况是夜里。可阿鲁大叔闲庭信步一般。真不可思议。”

    “阿鲁老人自幼生活在草原，你看看，草原蛮人有自己的办法，他们会通过一棵枯树干，一丛灌木，一块石头，一条干涸的河道，甚至星星，月亮的位置，影子的方向，作为参照物，一路之上，阿鲁都是这样辨别方向的。如果没有草原人引路，夜间行军会很困难。

    两人正说着，阿鲁老人压低声音朝着秦墨喊道，“公子，到了，如果按照公子描述的地点，再往东五十里，就是匈奴主力的营地了，匈奴人虽然不善于夜战，但谨慎的很，若是再靠近，恐怕他们会有所察觉。”

    “屠驹，派人密切监视匈奴一举一动，其他人，按计划行事。明天，也要送给他们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秦墨鬼魅一笑，那眼神，居然有了狼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