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的搜索，虽然看起来兴师动众，但秦军将领们却心照不宣的，小心绕开秦墨的帐篷。

    秦墨躺在软榻之上，睁开眼睛，

    经历这么久的厮杀，对于危险信号，更加敏感。

    静静感受着秦军大营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心中越发的烦躁起来。

    坐起身，秦墨喝道：“外面怎么回事？”

    “公子，您，醒了。”卫兵脸色十分难看，惊恐看向秦墨。

    “外面怎么回事？”秦墨神色严厉，声音微微有些恼怒。

    “那，那个，那个使者跑了。”

    秦墨猛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不，不知道。”

    “荒唐，废物！”

    秦墨破口大骂，再也没有往日温文尔雅的气度，披上软甲，持剑冲向关押都密的营地。

    “怎么回事？”看到营地已经聚集很多人，秦墨目光阴沉，“你们在看什么？”

    王离大吃一惊，“公子，您来了？”

    “来了，当然要来，月氏使者跑了，天大的事，整个军营都知道了，我却不知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公子吗？”

    “公子！”

    王离等人脸色苍白，惊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以来的相处，秦军将领误以为公子温文尔雅，甚至产生错觉，温文尔雅等同于没有脾气。

    但真的如此吗？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公子身体里流的是始皇帝的血，是嬴氏先辈的血。

    子车峻等人，这次才真正感受到，这种来自帝王的威压。

    秦墨懒得搭理这些呆若木鸡的手下，也懒得去猜测这些人心里的想法，走进帐篷的一瞬间，他已经平静下来。

    “掘地道，还真是好手段。”

    秦墨看着地上凭空出现的洞口，紧锁眉头，

    “王将军，这手段，匈奴人肯定不会。”

    王离急忙解释，“公子明鉴，的确如此，看这些人的手法，应该是乌木提的中原刺客所为。”

    “何以见得？”

    “中原诸国中，都有掘子军，我们大秦也有，这些人最善于挖地道，进行偷袭，尤其是攻城之时。”

    “他们从什么地方挖进来的？”

    “按照地道的方向，应该朝向东北，屠驹已经带人去查看。”

    “报，屠驹将军有发现！”

    一名士兵匆匆而来。

    “走！”秦墨大步跟了上去，手下诸将，急忙也随着秦墨向东北方向急行。

    不过走了一里地，远远已经看到屠驹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地面。

    “屠驹，有什么发现？”

    听到秦墨的声音，屠驹打了一个激灵，

    “公子？屠驹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有什么发现？”秦墨挥挥手，语气十分焦躁。

    “公子，您看。”

    秦墨看向屠驹指向的方向，那是一片约有两米的圆形土坑。

    这个土坑的位置设计的极为巧妙，利用了一处干涸水洼形成的凹地，在周围茂盛牧草的掩护下进行挖掘。

    因为土坑不大，需要的人也不多，居然没有被看到。

    “还有这个。”

    秦墨看向土坑边，一块长木板映入眼帘，木板一边拴着两根小孩手臂粗细的绳子，木板下面有小轮子。

    “很巧妙的设计，绝对是中原人的手段，看来，是这帮人无疑了。”王离低声道，“应该是他利用地道，逃走的。”

    秦墨冷哼一声，“把坑道填了，搜查的人都找回来，升帐，议事！”

    议事大帐灯火通明，第一次，秦墨冷若冰霜坐在帅案前，而手下将领站在那里，噤若寒蝉。

    “一里地，在我们秦人的大营，几万人的大营，挖地道，把人带走了？这么多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都瞎了吗？耻辱呀，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今天，他们敢挖地道，把人劫走，明天，他们就敢把地道挖到我的帐篷下面，割了我扶苏的人头，挂到匈奴王庭的旗杆上！让所有匈奴人，都看看，大秦公子的人头，被挂在匈奴王庭，让所有人去看！”

    秦军将领脸上从猪肝色逐渐变得苍白，浑身不住的颤抖，已经不敢直视秦墨愤怒的目光。

    “什么叫骄兵？这就是骄兵。这两年，咱们是不是太顺利了？击败右贤王，收降白羊王，楼烦王，月氏王也要和咱们结盟，整个漠南，都是咱们大秦的土地。的确很顺利，太顺利了，都忘了，现在，我们在草原，我们还在打仗！”

    “骄兵必败！我们大秦，很强大，但强大，不是无敌！”

    秦墨猛然站起身，大步走到诸位秦军将领中间。

    “崤之战，我们败给了晋国，河西之战，我们败给了魏国，厥与之战，我们败给了赵国，邯郸之战，我们败给了六国联军，最近的巨鹿之战，我们败给了项羽。”

    “我扶苏，身上流的是始皇帝的血，流的是我嬴氏先祖的血，我比诸位更愿意相信，我大秦，天下无敌。可我们都知道，不可能，那个国家也不可能天下无敌。我们输了很多次，死了很多将士，还不够吗？”

    秦墨因为激动，身体微微颤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逐渐平息激荡的心情。

    声音平静了许多，“弟兄们，还记得，我在九原城说过的话吗？”

    秦墨目光扫向每个人的脸，他看到了一张张羞愧的，眼藏晶莹的脸。

    “我说过，我们将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面对无数凶悍的敌人。这片土地，到处都是危险，我们要不断的战斗，才能有生存的机会。”

    “打赢白羊王，楼烦王，甚至右贤王，都不算结束，弟兄们都知道，他们都曾经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

    “现在！”

    秦墨伸手指向北方，

    “阴山北边，漠北，有匈奴人的王庭，冒顿单于，天天都在练兵，几十万匈奴精锐骑兵，都在秣马厉兵，虎视眈眈盯着我们呢？咱们，刚刚在漠南立足，有几成把握，击败这几十万蛮兵？”

    秦墨挥手指向西边，

    “西边，月氏人，很弱吗？他们有水草丰美的焉支山，有沃野千里的河西走廊，他们还可以东连中原，西通西域。他们有数万骑兵，几十万部族。”

    “还有这漠南草原！”

    秦墨说到这里，手猛地向下一斩，

    “一点都不平静，我们知道的，只有那个叫乌木提的家伙，王将军，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九原边军是怎么输的？粮道是怎么被破坏的？他们是漠南的一只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我们一口。”

    “各位兄弟们，虽然，我扶苏，已经说过，草原的危险无处不在，我们会战斗，会死亡。但秦国边军，要堂堂正正在战斗中死去，我不希望，这支军队，最终败于骄傲轻敌。”

    秦墨慢慢走回帅案，坐在软榻之上，看向众人。

    “我为什么不让继续搜查，埋掉地道，因为没有意义。他们只要敢这么做，就已经想到了完美的计划，摆脱我们的搜查。一切都没有意义。”

    “弟兄们，这不是他们很强，也不是我们很弱，我们是草原的巨狼，山间的猛虎，只是打了瞌睡，让这群老鼠占了便宜。”

    “他们只能占这一次便宜，我也只允许他们占这一次便宜。从今往后，谁敢挑衅我秦军，我让他们，尝尝铁和血的味道，都明白吗？”

    “属下明白！”

    帐内众将，齐声大喝。

    “王离！”

    “末将在！”

    “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之内，没有战斗，没有任务，只有训练，不断的训练，不管是蛮人还是中原人，一视同仁，我要把这支部队，变成大秦边军，不，是比大秦边军更锋利的刀子！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不过问，也不管，一个月之后，不管是匈奴人，还是其他蛮人，哪怕他们有几百万人，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大秦，才是草原真正的王者！”

    “末将领命！”王离目光坚毅，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大秦，回到了九原边军，骨子里骄傲不羁的血性，正慢慢流回身体。

    其他将领也站起身，

    “公子放心！大秦边军宁死不辱，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