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兵部重地，岂容你放肆！”武选司主事李奉明大声呵斥。

    还要打？你当这是打麻将呢，顺子啊？

    声音回荡在寂静空旷的演武厅内，众人也都回过神来，其中一人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感觉到十分不可思议。

    贺云收回鸠潜，反手持剑于身后。

    李锦堂魂不守舍地站了起来，双眼无神，不知所措。

    头发衣服散乱，也没有心思打理。

    双拳紧握微微颤抖，长剑仍躺在演武厅青灰色的石板地面上。

    一个剑客，手里没有了剑。

    此时阳光正好，约摸是正午时分，眼下贺云已晋级选拔比试第三名，再打两场结束了时间也不过到下午。

    不仅能顺利开启天命事件正式任务，还能赶在夜晚之前去趟兵部尚书府。

    嗯，顺便留宿一晚蹭个晚饭。

    想到此处贺云双手抱拳，对石亨道：

    “贺某一时冲动，还望石帅见谅。

    感谢石帅先前好意，只是眼下时间尚早，众人又都在场，贺某想继续比试下去，若是输了也是技不如人，就此作罢便是。”

    石亨静静看着贺云，一时之间没有开口回应，面无表情，不知道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地转身对李奉明道：“此次比试第一人，第二人分别是谁？莫非是本帅刚进来时在场中那两位？”

    不待李奉明回答，只见厅内有一人跳了出来，瓮声瓮气道：“石帅！刚刚我排第二，鲍忠只胜了我半招！”

    这人一看便是军伍中人，肤色黝黑，体壮如牛，声音低沉粗犷有力。

    可当石亨看向他时，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竟有些扭捏局促的样子。

    “张英雄，瞧你那副熊样还英雄！简直把你们老张家的脸都丢尽了！

    你爹豪气一世，上阵杀敌从不落于人后，怎么到了你这输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名字是我外公取的。我爹他生前，一直希望我平平安安就好......”张英雄在石亨的目光下耸拉着脑袋。

    石亨双眼微眯，露出一副似是缅怀的神色，复又对张英雄道：

    “既然你排老二，那你去和贺云比一场！”

    “石帅！这都大中午了，大家肚子都饿了。再说我一早比试消耗太大，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我不比啦，要比和鲍忠比去。”

    张英雄摸了摸肚子，一副惫懒的样子，石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比本帅就当你认输了！”石亨气道。

    “贺兄武功高强，出神入化。在下甘拜下风！”

    张英雄学着文绉绉的口气说话，气得石亨不再看他，转头对贺云道：

    “贺云，看来大家也都有些乏了，不如就休息一会，待吃过了午饭，下午你再和鲍忠比试吧，谁赢了便是本次恩科选拔第一。

    许你的京营把总一职，石某说话算话。你看如何？”

    “多谢石帅！”

    “此番相见，本该邀你一起吃顿便饭。

    奈何石某还有公务在身，来此处也是有要事须亲自处理，待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与你畅饮一番！”

    “贺云不敢当，多谢石帅抬爱。石帅军务要紧，是在下唐突了。”

    “哈哈哈哈，你师父当年和我在战场上可谓是同生共死，情同手足。你也不必如此拘束。

    这柄鸠潜乃陛下所赐，本帅便赠你了。如今我大明正值用人之际，还望你此番前来，能如你师父当年一般报效朝廷，建功立业！

    男儿功名马上取，一世英雄一丈夫！”

    说罢狠狠瞪了张英雄一眼。

    石亨勉励了一番，转身便走出了演武厅。

    临走前也没有看李锦堂哪怕一眼。

    张英雄微抬起头，眼睛余光瞄向石亨离去背影，见着石亨迈出门外，一步步走远了，方才抬起头，大声笑道：“可算是走了。”

    一旁有人打趣道：“怎么，小侯爷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见着石帅怕成这样。”

    “你们那是没见过石帅带兵杀敌的时候，那威风那架势，比我爹都可怕！”

    张英雄眉飞色舞，与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不饿啊你们，走着吧，还待在这里干嘛？没听到石帅让咱们休息吃饭么，饿死我啦！”

    张英雄祖籍凤阳，本朝太祖起兵时，其曾祖父位列淮西二十四名将之一。

    大明立国之初，因从龙之功封侯爵赐铁券，世袭罔替。

    其父土木堡之战中因护卫当时的正统帝朱祁镇，不幸战死。

    形若张飞，却生性惫懒。这次恩科选拔还是他娘亲揪着他耳朵把他送来的。

    张英雄正要走出门外，却又回头，走了几步一把抱住贺云肩膀，道：

    “贺兄弟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没想到还耍得一手好剑法！

    正所谓相逢不如偶遇，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不如趁此机会兄弟我做东，我们一起听个小曲，好好喝上几杯，放松放松！”

    “张小侯爷，看了几天春秋就在这掉书袋啊，小心你娘亲知道！”

    “去你的吧，我张英雄那是文武双全，你知道个啥！

    贺兄，走吧！”

    贺云见这张英雄实在太过热情，加上也有意想打听一下这方世界的大明以及兵部尚书府的消息，没有拒绝。

    “张兄请，不敢辞。”只是这肩膀被一壮汉一直搭着，委实有些不太习惯。

    你又不是她。

    “李锦堂，别在那装深沉了。你也一起来吧。”张英雄扭头道。

    此时贺云也看了过去，眼底金光一闪而过。

    “黑·天煞孤星（定）

    赤·或跃在渊（变）”

    原来你才是天煞孤星！

    ......

    石亨和随从一路走进一处偏避园林，园林中有一副石头桌凳。

    石亨坐着对随从道：“这贺云，你怎么看？”

    说是随从，可这人竟也坐在石凳之上，面对着石亨并无小心恭敬之色。

    “这个年纪，这般身手，修为之高，只怕京中年轻一辈，无人能挡。”

    “你应该明白，我问的不是修为。我想听实话。”

    “......我不知道。不过只他一个人，他师父不来，翻不了什么风浪。”

    “算来日子也没几天了，这个时候突然来京，又要插手这次选拔，想来心中实有些不安。”

    “那石帅还放他比试，甚至还许诺京营把总？”

    “把鱼儿先放进来看看，兵道知己知彼。”

    石亨张开手掌又缓缓握住成拳，那只手掌仿佛有着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

    “我们谋划如此之秘，天衣无缝，他刚来京城，不可能看得出来。

    不如晚些时候，我安排人前去试探一下？”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