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

    老人身影刚一出现，一声大喊便传到众人耳边，隐隐还带着哽咽声。

    “末将纪卓，参见于大人！”

    原来是纪卓红着眼睛半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喊道，声音之大，言语之恳切，众人侧目。

    老人刚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于大人，终于再见到您了！

    “这是......纪卓？当年你腰上中了箭，还是我给你拔下来的。那会没见你哭，怎么现在反倒活回去了？老夫还没死呢，起来，莫哭！”

    “是！”

    纪卓瞬间站直了身子，像是年轻的士兵在等待将军的检阅，一如当年。

    “于大人！”这时贺云迎上见礼，开口道。

    “好，贺云你回来了，这位是？”

    “李锦堂，是我在京中结识的侠客，一手剑法十分出众。此番出行帮了我很大的忙。”

    “于大人！”李锦堂亦是行了个礼。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京中盛名一时的于大人，平静的声音下不免带有一丝激动。

    贺云介绍完，先是从怀里掏出了令牌，“于大人，这几日我们去了趟宣府镇。”

    说着便把此次宣府镇之行经过说给了于大人，也包括和黄克己在酒宴的上那段话。

    君非君，臣非臣。

    话一说完，耳边便传来了提示：

    “天命行者，九五二七。

    恭喜你完成支线任务‘边塞行’。

    奖励：大明景泰世界熟悉度15%。

    马术专精，统帅状态失效。

    备注：如果你愿意，可以在任务结束评级时选择兑换它们。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更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云瞬间察觉到到这方天地似乎变得对自己亲近了许多。没有了刚来时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像是自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而不是只有五天。

    此刻贺云对于这天命任务心里也有了一番推测。

    主线任务需要拿到任务物品才算作完成。比如可以证明身份的腰牌，可汗金刀等。而支线任务则需要在完成之后回来复命，才能得到任务奖励。

    石灰吟这次只怕是没有时间拿到了。已经杀了‘天命’组织一人，剩下这两天索性肃清‘天命’余孽，拿回金刀，此次任务一到时间便可以回归了。

    于大人听完贺云所说后便陷入了阵阵沉思，随后揉着额头缓缓道：“老夫估料得果然没错，这瓦剌起兵是假，石亨与之勾结有所图谋是真。”

    “石亨也是一代名将，难道不知兵凶战危的道理？与虎同谋，一个不慎，八年前之祸又要重演。

    到时候战乱一起，只怕又苦了这大明百姓！”

    话语间一片萧瑟寂寥之意，仿佛这个冬天一过便要换了人间。

    以于大人头脑，应能想到若是石亨等人得逞，自己只怕再无性命。

    可直到此刻，仍在担心百姓安危。

    “于大人，我们刚一回京，便听说有人刺杀您！”只见纪卓在一旁急切问道。

    “些许毛贼罢了，你看看，老夫这不是很好么。只是这京城内的情况是有些糟糕了。”

    于大人摆了摆手，语气沉重道。

    “我们在宣府镇时也曾遇到自称是‘天命’的杀手，拿着可汗金刀在和瓦剌人密谋！”纪卓忙道。

    “可汗金刀？那是陛下早些年赏赐给石亨的，现在看来这‘天命’也是石亨派去的了。”于大人回忆片刻后说道。

    “我们已经在宣府城外斩杀‘天命’中一人，既然师父嘱咐我保护您，这‘天命’便交给我了。”这时贺云说道。

    随后看了纪卓和李锦堂一眼。

    “于大人......”

    “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老夫自会去联系阁部，朝中大臣。此事定然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于大人的声音一如八年前那般坚定不移，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六十多岁花甲之年。

    而且这一次，皇帝和太后不再站在他的身后。

    他要面对的，也不仅仅只是外部的敌人。

    见于大人话已至此，三人便准备告退，临走之际于大人却把贺云留了下来。

    待纪卓，李锦堂二人走后，于谦和贺云两人对视了片刻，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面前那道消瘦清减却仍旧挺拔不折的身形，贺云忽地道：“于大人，不如跟我走吧。您做得已经太多了，对得起这大明五朝皇帝。”

    话一出口却又自觉不适。

    “走？我若会走，八年前就已经走了。“

    老人神色缅怀，似乎想起自己年少时得中进士，立誓为生民立命，开万世太平。随永乐帝出征，之后历经洪熙、宣德、正统、景泰，自己也垂垂老矣。

    如今众人，皆欲弑君，大乱又起。

    “大人，又何苦轻身犯险。”贺云道。

    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

    “死一人，总好过死千万人。”

    言语间竟有舍身成仁之意。

    贺云仿佛看到八年前这个老人强硬地昂起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站在皇宫大殿门前，面对心虚的大臣们，年幼的朱祁钰，一声大喝：

    “不可南迁！”

    背后是数万大明武士，是上百万的百姓。

    他没有低过头，自从读书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装着整个天下。

    这个天下，不姓朱。

    只是舍身，便能成仁吗。

    贺云仿佛看到那一日旧臣们被士兵用刀抵着后背来参加登基盛典，场中弥漫着阴霾，愤怒，卑微和鲜血。

    于大人接着笑道：“你一直剑不离手，石亨送给你的那把鸠潜这次怎么没带在身上？”

    “在宣府镇激战时被那可汗金刀劈断了。”贺云回道。

    “老夫这里也有一把剑，你且看看。”说着大声呼唤管家，取来了一把黑布蒙着的长物。

    贺云解开缠绕的布带，这把社稷之剑终于重见天日。

    视线里这只是一把普通寻常的直剑，可拿在手中却感觉异常沉重。

    “这把剑陪着我走过了大半生，以后便送你了。”于大人道。

    贺云看到剑柄上刻有两个篆体字，君子。

    不由轻声开口道：“君子如剑开双刃，不偏不倚立人间。”

    “说得好！”

    这位于大人闻言顿时击掌笑道。

    此刻的于大人看起来兴奋异常，像是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看似竟也是个性情中人，说到兴起，便拉着贺云胳膊出了待客厅。

    一路走进书房。

    随手两下把桌子上的书扒到一旁，铺开宣纸，大笔一挥，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