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至尊版司马懿父子
刘裕父子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卢循的叛军,尚书仆射孟昶也在与诸葛长民深夜畅谈。
说起来,刘裕、刘毅、何无忌、孟昶、诸葛长民再加上逝世的魏咏之,这些人便是当初推翻桓楚的北府军六巨头。
如今,魏咏之早逝,何无忌身死,刘毅溃败,孟昶、诸葛长民则是商量如何跑路的事情。
或许,这些年的高官厚禄,早就磨灭了他们当初的血勇之气。
“社稷倾危,皆是我的过错啊。”孟昶目光通红,拍胸顿足的说道。
当初,朝中大臣多有反对刘裕北伐,唯有他和臧熹一力支持。
“贼人势大,豫章郡公性格刚烈,不肯退避,我等又能如何?”诸葛长民叹了口气说道。
自从身居高位之后,诸葛长民妄行不法,聚敛珍宝美女、营建府第屋宅,不知节制,残暴凶虐,百姓皆是苦不堪言。
“岂能因为他一人之言,就致宗庙社稷于危险的境地,豫章郡公虽强,只怕也会落得个兵败的下场。”
孟昶依旧是十分的悲观,并再一次发挥他的乌鸦嘴。
何无忌出兵时,他就对别人说,卢循势大,难以抵挡,只怕会兵败。果然,何无忌力战而亡。
刘毅率军南征,孟昶依旧对旁人说,刘毅的大军会失败,结果刘毅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如今刘裕打算死守建康,孟昶再一次发挥他的乌鸦嘴,认为这次必定会失败。
一个堂堂尚书仆射,负责国家政事的高官,尚且如此想法,民众百姓又如何不恐慌。
况且,孟昶是出了名的乌鸦嘴,有了先前两个成功的预言加成,这次他扬言刘裕必败,对建康城内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
得亏他位高权重,加之又是北府军的老人,否则早就被刘裕,以扰乱军心的罪名给砍了。
“不行,为保社稷万全,纵使豫章公不同意,我等也要据理力争,护卫陛下前往江北躲避。”孟昶似乎感到,上天把拯救晋室的责任托付于他,而其他阻挠的人,不过是为一己之私的小人罢了。
第二日,孟昶与诸葛长民的谈话,在建康不胫而走,百姓都以为朝廷要迁移到江北,一时间人心大乱。
就在这风雨飘摇之际,豫州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豫州主簿袁兴国起兵反叛,与卢循相呼应,魏顺之派部将谢宝讨伐,结果被击败,而魏顺之畏惧叛军势大,竟然直接溃逃。
魏顺之是魏咏之的弟弟,没想到他竟然也畏敌如虎,领兵败逃。
建康,车骑将军府。
府内的气氛很是凝重,仆僮家奴似乎都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一个个皆是小心谨慎,生怕触到霉头,惹来责罚。
“难道是上天要灭亡大晋吗?”刘裕望着庭院内被狂风摧残的花朵,语气有些萧瑟。
此时的他,真可谓是内外交困。
朝中大臣贪生怕死、目光短浅,曾经的北府军盟友,腐化堕落,耽于享乐。
卢循、徐道覆大军云集,虎视眈眈,地方官员心怀鬼胎,甚至起兵反叛,刘裕也不禁怀疑,这晋朝真的还有救吗?
“父亲,尽人事听天命,倘若上天要灭亡大晋,我们还能违逆天意吗?”
“齐地尚有数万忠诚于父亲的士卒,若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我们大可以效仿慕容家之故事。”
刘义之赶走了所有下人,打算与父亲捅破这层窗户纸。
自己老爹叫嚷着誓与建康共存亡,但刘义之绝不相信,若真的事不可为,他肯为司马氏殉葬。
堂堂六位帝皇完,怎么可能是个愚忠之人,更何况还是司马家这样的破烂王朝。
虽然刘裕家的基因也不怎么样,生出来的后代一个个兄友弟恭。但刘义之觉得,有了自己,这老刘家的基因,怎么着也能改善改善。
刘义之口出大逆之言,安慰老爹,要是晋室烂泥扶不上墙,那是天意难违,如果江北也守不住,大可以退往齐地,效仿慕容家的故事。
刘裕听到儿子悖逆之言,反而异常平静,到了他如今这样位极人臣的地步,进则生,退则死。
毕竟为了树立权威,他诛杀了太多的士族权贵,一旦放弃权力,这些人反噬起来,把刘裕家满门抄斩都算仁慈。
“齐地狭小,北有拓跋氏、西有姚秦,又经历了一番战乱,民生凋敝,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江南之地,不可轻言放弃,这是将士们的根基所在。”刘裕思量一番,认真的说道。
看着父亲的模样,刘义之猜测,之所以把心腹刘穆之留在齐地统摄后事,未必没有留下退路的意思。
或许起初并没有,但如今何无忌战死,刘毅溃败,或许父亲现在内心庆幸,把刘穆之留在了齐地。
接着,刘裕又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你应当谨言慎行,这些悖逆之言若是传到外面,让人如何看待我们父子。”
淦,刘义之觉得,自己家现在这样,有点像至尊版的司马懿父子。
毕竟,当年还有一个曹爽压制司马懿,逼得他装病卧床,直到最后,兵行险招,给曹爽来了个偷家,才算彻底翻盘。
而现在,北府军六巨头,何无忌、魏咏之已经死了,孟昶一个失败主义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手握重兵的刘毅,被卢循锤的元气大伤,诸葛长民贪婪无度,丧失人心。
如今的皇室司马家,比当年曹氏更加衰微,毕竟人家曹髦是死在诛杀司马家的路上。而当今晋安帝司马德宗,口不能言,行动不便,冷热不分,纯纯一个工具人。
不管怎样,听完刘义之的一番话,刘裕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望着意气风发的刘义之,刘裕感叹道:“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混迹京口的浪荡子,如今,我的儿子强于我当年,这或许是上天眷顾我家。”
“建康乃是朝廷根本,一旦有失,江南不保。”这一刻,刘裕瞬间想通了,他不是为司马家,为那些士族权贵死守建康,他是为了南方百姓,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想通一切,刘裕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自己的先祖好歹是高祖之弟,他要拿回老刘家失去的一切。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高祖、世祖的笑容,听到他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刘寄奴,精神点,不要丢份。
想到此处,刘裕猛地一激灵,精神振奋,重新燃起斗志。
“孟昶这个匹夫,贪生怕死,被叛贼吓破了胆。”
刘裕忍不住骂出口,随后又对着儿子吩咐道:“如今人心浮动,若是都想着外逃,士卒又怎么肯拼命。你立刻率领兵士,巡查城门,凡是敢出城逃匿者,皆按军法从事。”
“诺。”
刘义之领命而去,随后,刘裕又让府僚发出公文,将惧敌怯战的魏顺之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失败主义者孟昶的言论,杀伤力实在太大,堂堂尚书仆射都说要退避江北,一众官员、百姓自然争先逃命。
谣言也越传越离谱,甚至传成了孟尚书挟持皇帝,要投降贼军。
刘义之领兵穿过街道,见路上行人皆是神色匆匆,更有拖家带口,赶着牛车奔向城门口的,一副慌忙逃生的样子。
跟在身后的士卒,神情也多有不殆,毕竟先前与慕容氏厮杀,尚未得到休整,又直接南下回防建康。
如今倒好,自己一头扎进这个火药桶,他们却往外逃命,那众人豁出性命与贼军厮杀,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也不是所有士卒都有这个念头,有的纯粹是随波逐流,看淡生死,也无所谓,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乱军之中,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有的则是习惯了杀人,享受收割生命的快感,尤其是打败敌军,追着他们砍,仿佛自己就是世间的主宰。
“让开,我乃当朝御史中丞的家眷,尔等阻我去路,是想要尝一尝吾的厉害吗?”
城门口,士卒拦下了将要出城的牛车,坐在里面的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语气激烈的威胁道。
“车骑将军有令,城门戒严,任……”
士卒还未说完,只见牛车内的男子拔出腰间精致的宝剑,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脸色涨红的说道:“吾家名门望族,你一个小小的城门士卒,也敢拿车骑将军的名号恐吓我等,是真的以为我手中宝剑不敢饮血吗?”
这个人倒也聪明,把士卒反驳他的话,说成恐吓大家,想要煽动气氛,让众人和他一起发难。
城门口的其他人,见有人带头,自然趁机附和道:“贼军马上就至,却不让我们出城,这不是想要害死我们吗?”
“对,为何不让出城?”
“连尚书这等高官显贵都跑了,为何独独阻拦我们?”
“……”
一时间,群情激愤,城门口乱作一团,尤其这些人还带着不少僮仆庄客,士卒不敢贸然弹压,只能堪堪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