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刘裕要逃
“吁。”刘义之见到城门口乱作一团,于是纵马飞驰,赶了过去。
“外有贼寇,内有忧患,尔等却扰乱秩序,难道是要接应卢贼吗?”刘义之厉声喝道,当先给这群人扣了一顶大帽子。
扣帽子,可是与人吵架的不二法宝,这是经无数人检验过的真理。
众人看到身后一群兵士围了上来,尤其是带头的将领,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瞬间有些怂了,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模样。
他们虽然自视甚高,可又不傻,为难城门士卒,乃至威逼恐吓,都没有什么大事。
可身后这个年轻的将领,显然不好惹,众人摸不清他的来路,一时间皆是沉默不言。
当然,这也与刘义之的经历有关,小的时候一直在京口。后来刘裕发迹,刘义之跟着来到建康,但没待多久,便随军出征,讨伐慕容超,他与建康士族子弟交往的也不多。
不过,人群中显然有人认出了刘义之,先是一脸惊愕,然后死死的低下头颅,缓步后移。
那个自称御史中丞家的男子,先是不知所措,随后又感觉被落了面子,色厉内荏的吼道:“我等出城,难得犯了国家律法不成。”
看他的样子,似乎以为声音越大,就越占理。
“哼。”
刘义之冷笑一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那个男子说道:“车骑将军有令,值此危难之际,无王命不得出城,你难道要违抗军法吗?”
“就算车骑将军有军令,哪也轮不到你来执行。”牛车上的男子,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扬着头颅辩解道。
“况且你说车骑将军有军令,我们又怎知你说的真假?”
“对,不错。”
城门口的其他人,见有人出头,纷纷出言附和,毕竟法不责众,又不是自己挑的头,怕什么。
唯有几个知道刘义之身份的士族子弟,悄悄后退。听着周围的叫喊声,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同情的看了一眼带头闹事的男子,然后趁着混乱溜走。
正好想要立威,杀一杀这股风气,没想到有人主动跳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就是你了。
刘义之纵马前驱,周围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到了那男子身前,语气不屑的说道:“我便是车骑将军、豫章郡公的儿子,冠军将军刘义之。”
随后,又目光扫视这人身边的仆僮庄客,十几名粗布短衫的壮汉纷纷低头躲避。
“来人,将这人拿下,按军法从事。”
刘义之厉声喝道,身后的士卒更是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锁拿牛车上的男子。
这人显然有些懵了,没想到惹出了刘裕的儿子,直到被如狼似虎的士卒拖下牛车,他才回过神了,讨饶道:“我是庾家子弟,我家族叔是车骑将军的府僚,还望饶我一命。”
人的影,树的命,死在刘裕手中的士族高门不在少数。落到别人手中,他还没有这么畏惧,凭借着家族的名头,起码能保住性命。
可落到刘氏父子手中,这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对于男子天真的话语,刘义之也是笑了笑,就算杀了他,难道庾氏就不愿意为自己家效力了吗?
当初诛杀王愉父子,王氏子弟不是该投靠刘裕的,还是投靠过来了吗?
那男子所带的仆僮庄客也反应过来,蠢蠢欲动,想要救下主人,却又有迟疑。
如今的人身依附程度可是很高,很多士族反叛,就是武装家族中的僮仆庄客,与国家军队相抗衡。
刘义之噌的一下,抽出腰间宝剑,目光凛冽的扫视这群想要妄动的庾家僮仆,开口喝道:“尔等想要送死吗?”
跟随而来的军中士卒,也纷纷持着武器,向前逼近。
或许是没有人带头,也或许是畏惧兵锋,庾家的僮仆庄客,相互望了望,皆都不敢再有动作。
“若是饶过你,便是害了全城百姓。”
刘义之转身对着那个被拿下的庾家子弟呵斥道,随后又看向围观的众人,开口说道:“贼人凶残,我父子二人,愿以死捍卫社稷,若是谁敢扰乱军心、民心,必让他知道军法无情。”
说完,刘义之让手下兵士将那男子带走,城门口的众人也知道走不脱,只得原路返回。
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城门口的乱象,可孟昶这个乌鸦嘴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军中将领都怀疑刘裕是不是要放弃建康。
中兵参军王仲德,听到朝臣要护送皇帝车驾,前往江北躲避的消息,于是和数名将领一起,赶到刘裕府中劝说。
“明公上应天命,成为国家的宰辅,如今又建立奇功,威震天下,岂可妄自菲薄。妖贼不过趁着我大军在外,才敢起兵反叛。”
“若是我等退往江北,刘公这不是把多年积累的声望,全部抛弃。若是刘公真的前往江北躲避,那就恕我王仲德不能追随刘公,先行告辞了。”
刘裕则是更加郁闷,孟昶这个乌鸦嘴,搞得军心大乱,就连跟随自己的将领,都怀疑自己坚守建康的决心。
刘裕看着情绪激动的王仲德,生气的问道:“君从何处听说,我要护着陛下车驾,前往江北躲避。”
“孟公、诸葛公。”王仲德也察觉到,情况似乎和自己了解的有些出入。
“卢贼不过是一个妖道而已,我又怎么会畏惧他。从军以来,我可曾害怕过敌人的兵锋?”
“从来都是别人躲避我,何曾我躲避过别人。”
“你们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将领尚且如此,可知建康的人心已经败坏到什么地步,只怕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刘裕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没有办法,孟昶这个货,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他倒是屁事没有,反倒是害苦了刘裕。
不知情的人,以为是刘裕不好意思跑路,所以让北府军的老友放出风声,然后趁机护送皇帝的车驾北逃。
“明公。”
王仲德自知听信了外面谣言,误会了主公,于是跪下来请罪道:“主公英雄盖世,我一个粗鄙之人,竟然怀疑主公的决心,甘愿接受军法惩处。”
刘裕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王仲德,然后将他扶起,安抚道:“若不是将军肯对我说真话,我又怎知事情已经到了这样危急的关头,正是有将军这样的忠贞之士,国家才会兴旺。”
刘裕倒没有怪罪王仲德,毕竟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但凡是有脑子的人主,都不会惩罚,作出伤害人心的事来。
“主公,如今人心散乱,无所依靠,正是需要像主公这样的人杰,力挽天倾,重振朝纲。”
既然是误会,跟随前来劝谏的诸将,又开始为刘裕加油打气。
“这么多将军来见家主,莫不是贼人打进来了。”
“谁知道呢?不是说要前往江北躲避吗?或许是安排这事。”
“……”
刘义之返回府中,听到下人的窃窃私语,不由得告诫道:“军国大事,岂能用作私人谈资,尔等嘴巴若是不严,迟早要害了自己。”
臣不密,则失其君,君不密,则失其国。
据刘义之所知,不少人就喜欢买通别人府中的仆人,以此来收集消息。也有故意接近权臣府中的奴仆,想办法从这些人口中套话。
告诫完家中的僮仆,刘义之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换上一批更忠诚可靠的人。
“主公,建康城内谣言四起,皆是从孟公府中传出来的,若是不加以制止,只怕会坏了大事。”
刘裕还在与众将商议,刘义之也赶到了现场。
“世子。”
“世子。”
诸将见刘义之来了,纷纷开口招呼道。
“孟昶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执拗。”
刘裕也是叹了口气,之前就与孟昶商议过,可是这个家伙就是不相信自己,一心想着逃往江北躲避。
听了一会,刘义之大概明白什么情况了,孟昶这个老家伙,私下里串联官员,鼓动大家护着皇帝车驾,逃往江北。
说实话,他的观点也不能说全是因为一己之私,毕竟留在建康的风险实在太大,正所谓天子不坐垂堂之下。
建康的君臣,要是被卢循一锅端了,估计晋朝真的就彻底玩完。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中原沦陷,可以衣冠南渡。
若是江南再丢,仅靠江北之地,晋朝的国祚又能延续多久,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撑不了多长时间,一样玩完。
说白了,孟昶只看到了眼前的利害,却没有长远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