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火烧御马监
李实着急见王安。
在东厂衙门待到差不多,便出皇城寻王安宅子候着。
李实是有着急道理的。
万岁如果真在御马监查出些什么,他作为才卸任没几天的前掌印,岂能脱的干系?
况如今这二把手,哪有二把手的样子?
这与他想象中的样子根本不同。
他便是再蠢的人,也回过味来,这所谓厂公,怕不是万岁的权宜之计。
所以李实觉得而今能救他的,便只有昔日同窗的王安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实从入夜等到了寅时,光是茶都喝了二十盅,茅厕都去了十五次,竟愣是没等到王安。
不但王安,连说好的魏朝也没有出现。
整个宅子就只有个老仆在伺候他喝茶,每当他询问这老仆王安什么时候回来,老仆便是一问三不知,笑呵呵添茶。
这导致李实越发急躁。
而李实不知道,就在隔壁宅子。
王安正在布置的佛堂内静坐,一旁的魏朝也在此地。
魏朝十分疑惑:“干爹,咱们真不见见李公公?李公公都侯到现在了。”
王安闭目静坐,只道:“有缘分自会见,何急于此?”
这话听得魏朝心中只抽抽。
王安可以如此心安理得静坐,但魏朝不行,他是收了银子的。
这王安见不到,改日李实还不得过来找他麻烦,到手的银子怕也得飞走。
这让魏朝如何甘心?
王安虽然闭着眼,却好像能知道魏朝的急躁,道:“你收了他多少银子?我劝你最好还给他,有时候事情是有因果的,银子好拿,因果难偿。”
魏朝干笑一声:“果然都瞒不过干爹,是收了他点碎银,改日咱还给他便是了。”
说是这样说,但魏朝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心想你平素收了大头,怎不见你还给李实?
现在倒拿捏上了。
魏朝心中到底对银子割舍不下,便佯装痛楚:“干爹,咱肚子痛。”
说着,去往屋内角落,却又道:“便壶满了,干爹,我拿去倒了啊。”
见无反应,魏朝迅速提起便壶而出。
却未往茅厕去,而是直接到了胡同门口,随后故意将便壶摔到地上,发出动静,口中佯装惊呼“哎哟”几声。
宅子很近。
本就在门口候着饮茶的李实当即认得魏朝声音,迅速冲出,果见一身形体态像魏朝的人转入隔壁宅门。
李实连忙过去,发现大门赫然没关,入内之后又见那人影往内而行,便追寻而去。
而引着李实入内的魏朝,当即假意慌张回到房内。
“不好了干爹,咱刚刚倒便壶时不小心惹出动静,李公公寻来了……”
话音才落,李实便推门而入。
见到王安,李实旋即怒道:“好啊,王安你就在这里,却故意晾着我?!”
王安叹息一声,随后起身看向李实。
魏朝识趣退出房门出外守候。
屋内李实瞧见王安憔悴的紧也是吓一跳,顾不上继续生气只忙问:“怎么回事?”
王安却不搭话,只拿出一个包裹,放于桌上。
他道:“此乃你送我之钱银贵件,全部我是拿不出来了,此为仅剩的,你既然找来了,就拿回去吧。”
这更让李实惊诧。
没等李实再发问,王安直接道:“前两日,我至御前告老,万岁不许,我唯有告病。”
李实更惊了,忙道:“怎么这么突然?”
王安却自嘲一笑:“突然吗?不是突然,而是晚了,我当早意识到今上绝非凡体,却仍觉无碍,以至于而今终日惶恐。”
李实不解欲问,王安却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别的我也说不了什么,只有告诉你。
今上已安排了魏忠贤、曹化淳、刘侨三人,要彻查御马监,声势极其浩大。”
李实闻听此言愕然,旋即追道:“彻查是到什么程度?”
王安道:“我怎么知道?今上之天威难测,魏忠贤此人又是得势不饶人的主,今次内廷怕是要变天了。”
李实顿时跌坐在地上。
而后他看向桌上,明白过来:“原来你是怕我牵连至你,想要与我划清界限?”
王安也不狡辩,只说道:“我自身难保,万岁既不准我告老,怕便是欲拿我也。”
说着王安声音都苦涩起来。
万岁怕是已经知道他与汪文言上疏一事有关了。
他告假以来,多次联系刘一燝,便想着如何寻出一条活路来。
但外廷那边却好似没有担忧,只叫他不要多想,他如果真被皇上下狱,他们会全力营救。
但他们连汪文言都营救不了。
这种鬼话真难以让王安安心。
汪文言现在都已经出发押往戍边,据说还是去的辽东,生死难料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他现在唯一生路,怕便是在渐得圣眷的曹化淳身上了。
如今一来,他自是不愿意再沾染上几乎注定要沉下去的李实。
“这不可能。”李实摇头,难以相信先前对他天恩倍加的万岁而今真要对他动手。
“万岁会保我的,不然他也不会恩典我做这厂公……”
见到李实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王安苦笑道:“而今东厂衙门还剩几人?哪还有厂公威风?”
“我不听!”李实咬牙说道。
见到李实如此不愿意接受现实,王安目光也多了几丝怜悯。
思索了一下,王安对李实道:“你若真想度过难关,也不是没有法子。”
李实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询问:“你有法子?”
王安眼睛看着燃烧的蜡烛,随后看了眼李实。
李实急道:“倒是说啊。”
王安深深看了眼李实,道:“你想想,当前根结在哪?多的我实在不可能再多说。”
“根结?”
李实皱紧了眉头。
根结在哪?
还能在哪?不就是万岁查账……
对,查账!
所以唯有阻止查账!不能把账查出来!
万岁爷本心是好的,但是有魏忠贤这孬蛋在,绝对会出事!
对,不能查!
李实瞥见烛光,当即领悟。
烧!要烧掉!
李实思到此处,眼睛都清明起来。
“是不是要烧……”
他扭头欲找王安,却发觉王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不见了踪影。
有了目的之后的李实,也不再纠结这个,便径自离开。
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院中树后阴影处,王安半张脸露了出来,他看着李实离开的方向。
目光眯了起来。
说实话,让李实去死,他多少有点难受。
但如果李实真成功烧了账目,他大体有办法把自己从御马监这个漩涡中拉出。
“死道友不死贫道,李实,这是你想要办法,但是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喃喃自语一番后,王安再度转入布置的佛堂。
李实多半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少了账簿后全身而退,而且不死个大监,万岁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只寄望于万岁在吃了李实后,念在先帝份上放过自己一马吧。
……
……
翌日,李实入了大内,且换上宦官服饰,洗了把脸,一人不带便往御马监而去。
“参见厂公……”
“李公公好。”
入得御马监衙门,衙门各色太监纷纷给李实见礼。
这也给了李实增添了些许信心,现在他还是大家眼中的大太监,是厂公,这种地位怎么可以成为阶下囚?
李实眼神闪过几丝癫狂,只是再往里走,账房那边却已经被锦衣卫把守。
“怎么回事?”李实心惊果然查账,面上却努力假装不知道,只问一旁太监。
那太监连忙禀报:“回禀厂公,是代掌印曹公公、魏公公和锦衣卫刘侨奉命查账,也不知道查了什么,闹的人心惶惶。”
“那怎么不见他们?”
说完,太监小声道:“此时三人不知去了何处。”
李实看了眼那太监,道:“我走了后,看来你们懈怠了,不然怎么会引起万岁爷来查账?定是你们做账不规矩。”
说着话,李实往旁边公廨而去。
“李公公可不能这样说……”那太监急了,小心追上去。
“小的只管做事,账目如何,怎么会关小的事情……”
入得房内,房内无人,李实满意回头,只道:“你拿过我的钱没有?”
小太监顿时讷讷说道:“小的自是拿过李公公的赏钱……可……”
“别可了,真查些什么,你能对万岁狡辩?”
小太监顿时脸色煞白。
见到吓住了小太监,李实沉声道:“想活路那就听我的,现在我问你,衙门里还有多少当差的?”
小太监道:“没……没多少,曹公公一来,便带走了账房的公公们,又其他人先下值,徒留我等留着,约莫有个四五人。”
李实想了想,魏忠贤他们应当是让这几个小太监留着守门。
他便道:“今夜留个门给我。”
小太监一惊:“啊?”
李实道:“不要问,不要想,想活就乖乖照做。”
小太监闻此威胁,连忙应是。
李实这才离开。
入夜,李实趁着小太监留门潜入御马监衙门,只看得锦衣卫果然只剩下两个看守。
他当即让小太监入隔壁公廨发出动静。
小太监战战兢兢照做,那两名锦衣卫果然闻声而动。
眼见账房门口再无人员,李实目光凶恶,提着火折子便迅速入内,入内过后看的账册凌乱,他将火折子引出火苗,丢到账册之上。
很快便冒起熊熊火焰。
李实目光兴奋,然后后撤一步,正欲扭头要跑,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刘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厂公,走一趟吧。”
李实脸色顿时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