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记录员记录好分数。

    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催促道：“你们来看看这五幅字。”

    “才18岁，难以置信，不知道是在座哪位高徒的杰作？”有评委好奇问。

    其他几个评委都摇了摇头，自己的那些徒弟和后辈们什么水平，他们都了解，让他们写擅长的字体还好，让他们以五种字体书写，那基本没戏，肯定得出糗。

    见所有人都摇头，众人困惑了。

    那些个好苗子里面，没听说有谁家孩子书法功底如此深厚。

    “这书法功底，没四五十年，根本就练不出来，真是怪胎。”

    “了不起，真了不起。”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后怕是也无人能超越。”

    “咦，你们看这幅草书，是用殷老的殷体书法书写，写得有八分神韵，功力很深，这几幅字的作者很可能就是殷家那位小公主。”

    “你说的有道理。”

    “原来是她，号称燕京第一才女的殷大小姐。”

    “是了是了，肯定是她。”

    “满分”

    “满分！”

    “必须满分！”

    ……

    阴差阳错，借殷岚的名头，陆岩拿到全场第一个满分。

    上午评审结束，下午，所有的书法作品被送到了殷家。

    偌大的书房里，殷康仔细看着每一幅字，一旁书协总会的现任主席罗育坤恭敬站着。

    一边看一边打分，看着看着，殷康顿住了。

    其他人都是两张装订一起，他手上刚拿起的这一份，却是由六张宣纸装订而成。

    “你们说的就是这一份？”殷康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笑着问。

    罗育坤恭敬回答：“是，这小子写的是老师您的书体字，所以他们都误认为是师妹写的。”

    “学得确实有七八分神韵了，打满分不为过。”殷老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师妹写的是篆书。”

    说完，殷康扶正老花镜，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表情越凝重，最后笑着开口：“我打眼了，他的功力比岚儿深，跟你快差不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罗育坤内心十分骇然，他和师妹，那是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人竟然靠自学，能学到这份上，这天赋，高得骇人。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殷康沉默了会儿问。

    罗育坤赶忙回答：“叫陆岩，所有评分都已经出来了，不算老师您的加分，他位列第一，而且是以满分300分排在第一，第二名是师妹270分，足足差了30分。”

    “陆岩？”殷老疑惑问，这名字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

    罗育坤回答：“我前面也打听了，他是江南省省赛第一名，家在樵县一个偏僻农村，家里条件很差，家里据说只有一个母亲，是个寒门学子。”

    殷康脸色变了变，到他这把年纪，早已静影沉璧、薄暮冥冥，情绪轻易不会被外界影响，可听完徒弟说的话，他着实被惊到了。

    “你确定？都打听清楚了？”

    罗育坤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震惊，书法讲究的是师承跟脚和家学渊源，一个寒门学子，没有任何高人指导，十八岁就有如此深厚的书法功底，骇人听闻。

    “我问过江南省的带队老师凌育辉，他去过陆岩的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她母亲也是个普通女人，但他有个爷爷在汴城商事局当传达员，陆岩的书法据说是跟他爷爷学的，可我后面打电话给商事局那边，听那边说，他爷爷的书法一般，只能算自娱自乐，登不上台面。”

    陆岩不知道，因为一场比赛，他全家老底都被人查了个清楚。

    “看来真的是天赋过人，这孩子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殷康感慨，翻看陆岩写的其它几幅字细细品鉴起来。

    “他这篆书也写得很好，融合汉碑婉转飘动的意趣，字形方圆互用，姿态新颖，笔力深雄，婀娜多姿，体势大度，用笔灵活而富于变化，骨力坚韧，一扫当时呆板纤弱、单调雷同的积习，很有邓老的风范了。”

    殷康品完，又翻了一页，看了一会儿，评论道：“再看这幅隶书，结字大大小小，笔画粗粗细细，态势欹欹斜斜，尽显“汉八分”的神韵，就是笔劲还差了点火候。”

    罗育坤笑笑，点头不说话，但他看得出来，老师很喜欢陆岩写的几幅作品。

    “以前我不信书法界能出神童，固执认为书法靠的是水磨工夫，长年累月的练习积累，现在我信了。”看完六幅字，殷康意犹未尽，感叹了一声，提笔在记录表上写了两个10分，而上面所有的打分都在1-5分之间。

    “你去把你师妹叫来。”

    闻言，罗育坤恭敬地弯腰鞠躬，然后离开了书房。

    作为燕大文史研究院的院长，燕大教授，罗育坤在老人面前乖得像个孩子，若被熟悉他的人看见，必会惊掉一地下巴。

    不一会儿，一个如大家闺秀，打扮端庄秀丽，腹有诗书气质的女孩莲步走来。

    “爷爷，您叫我。”

    老人慈祥地点了点头，温和开口：“这次我们岚儿恐怕是拿不到第一名喽。”

    女孩没有表现出惊讶，十分淑女地抿嘴微笑：“看来爷爷很喜欢他。”

    “你这丫头，没意思，一眼就能看穿爷爷的心思。”殷康笑着说：“你猜猜是谁？”

    女孩恬静地看着自己爷爷，摇了摇头：“猜不到，您还是直说吧！”

    “是一个叫陆岩的孩子。”殷康说完，看着孙女的表情变化，很失望，殷岚依然恬淡静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殷康不服气，继续道：“你的两幅字，我都加了5分，你的总分是280分，排在第二，他比你高了整整40分。”

    这下，女孩的端庄和矜持终于松了一道口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嘴微张。

    “爷爷，您说的是真的？这么说，他三场考试都得了满分？”殷岚惊讶不已。

    她很清楚三场考试想要全部得满分，难度有多大，丝毫不亚于高考得满分。

    “你看了就明白了。”殷康招招手。

    殷岚迅速走上前，翻看起来，看完，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心思，顿时消散了，好看的脸颊微微颦蹙，有些不敢置信。

    她原本以为第一名可能会是张力丞，即便不是他，也可能是她听说过的某个人，结果，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陆岩，是谁？

    她心中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打算收他为徒。”殷康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一旁的两人都惊呆了。

    老人这一辈子，除了师妹，真正名义上的徒弟，就只有自己一个，对外宣传自己就是关门弟子。

    可年近九十岁的他，突然又兴起了收徒的念头，打破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这让罗育坤大为震惊，年近四十的他，心情很复杂，自己马上就要多一个才18岁的小师弟了？

    但老人的话，一言九鼎，谁也无法改变。

    殷岚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探寻的目光看向罗育坤，似在问：这陆岩是什么来头？

    心中对陆岩充满了好奇。

    罗育坤只能苦笑摇摇头。

    “别看你师兄。”

    老人转头看着罗育坤笑道：“小坤，在颁奖前，我要先见他一面，晚上叫他过来吃饭，你也来。”

    “好！我立刻去安排。”罗育坤恭敬地退了出去。

    “爷爷，你决定好了？”殷岚走到老人身旁，挽住老人的手，轻声问。

    她很清楚，像老爷子这级别，收徒不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里面涉及到很多复杂关系和流程。

    拜师仪式也少不了，还要通知交好的业内人士，亲朋好友，来见证参会，还要大摆宴席以示庆祝。

    徒弟，就跟半个儿子一般，就是家里的一份子，看看师哥就知道了。

    打心底来说，殷岚并不太愿意一个同龄的男生突然介入她的生活，可她对陆岩也十分好奇，单论书法功底和学识来说，自己确实不如他。

    “怎么，你不同意？”老人笑着问。

    殷岚摇了摇头，温温一笑：“爷爷这是起了爱才之心，不希望一块璞玉被埋没，我通知阿姨，晚上多烧几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