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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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疯狗

    北宋宣和四年二月初一

    钱康昨天收到老家送来的急信,直接晕了过去。这不庄里人赶紧请了梁郎中到庄上应症,是急火攻心,梁郎中交待下,要静养几日。自己的爹突然急病,钱绣当然着急,但还没失了方寸,让全部人都要瞒着自己的娘,怕孕期后期的娘知道了会出什么问题。

    钱康这种已经迁出的旁支,算是分家里面分得最清楚的那种。因为分家之后,钱康是不太需要管老家的事的。自己算是脱离了原来的汀州钱氏,自己这支应该叫肇庆钱氏。但是毕竟在老家生活了十多年,父母兄弟感情还是要顾的。

    钱康迁来了肇庆后,他爹钱壁没过两年就没了,自己的生母又不愿意过来肇庆生活。而且封建礼教也不允许,因为死了要进祠堂供奉。就在钱绣出生前的三年,钱康的娘也去找自己的爹报到了。这样钱康在福建的念想就算断差不多了,当然每隔两三年还是会回去拜祭一下父母的,毕竟两个哥哥还在,书信也会联络。

    钱绣三岁那年,自己的二哥其中一个儿子中了进士,二哥也和大哥分家了,直接迁去儿子就任知县的京东西路。这样相隔万里,怕是一生都难再见一面,单是书信也差不多要半年才能寄到。大哥在福建继续守着爹留下的玉露楼正店,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每年钱康都会派人往族产了投献些财货,继续联络家族感情。

    老家的来信,钱绣看了也很气愤。去年十二月,老家起了瘟疫死了三几百人,钱氏作为县里的大族,当然要赠医施药减免佃租。好不容易熬过了瘟疫,到了正月十二,自己大伯却全家暴毙。官府衙差查了一遍,发现是庄里的每一口井被人投毒。这年头钱氏大伯一家没有得罪过人,地方声誉又极好,县里修桥补路或者是修学宫都大力支持。

    县中大族大户被灭门,知县哪里敢松懈,年都不过完。州府一边上报到刑提司,一边州府下四个县都派人侦查,将整整半年的过路凭由都翻查几遍。然后就发现了更奇怪的事,钱氏一族的族坟被刨了一遍,每个棺椁还要用火油烧过。这还得了,灭门案加破坏祖坟案,两案并一,整个福建路都震惊了。

    钱氏族老一夜就气死了三个,现在管事的是钱康的堂伯父。族长哪里敢放松,一边安抚其他老人妇孺,一边安排族中子弟加紧巡逻,接着就是安排骨干送信通知各地其他旁支提防。官府唯一一点线索就是,很大可能是瘟疫后有一队商队从东京而来,往泉州去了,查了市舶司的事凭,他们在正月十六市舶司一开就出海往真腊去了。

    这线索是怎么查出来的呢,在瘟疫前同样是有一队商队到过长汀县。奇怪的是这队商队停留时却没有做买卖,刚走三天然后就发生瘟疫了。按理既然当地有瘟疫不应该有商队进那长汀县城,提刑官认为两个商队其实是同一路人,用来进城的凭由是假的,连市舶司的事凭也是假的。这案很有可能要写进史书,这种灭门案破族坟案,居然投放瘟疫又投毒灭门,肯定会震动朝野的。

    来报信的堂叔稍微休息了一晚,便又再次出发。钱绣替换了他们的马匹和备好了干粮财货,堂叔还要继续出发去广南西路通知其他同族。送走了堂叔,钱绣便与顾师傅打起了商量,明日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了,春耕马上要开始。庄客要加紧种地,人手肯定不足以应付将要加派的巡逻任务。

    顾学究想了一想,便当机立断说道:“找两个会骑马的庄丁,小郎君你与钱宝去追那苏老都头,求他迟些回去,留下来教一教庄上的庄户功夫。重金以谢或直接送他玉泉饴的酒方,反正要他留个几月便可。他又有甲士跟随,定可保着庄里安危。”

    钱绣听了马上就和钱宝出发,顾学究赶紧修书,写信通知广州的孙子。让他向李林两家各借一百家丁赶来肇庆府,农忙时节要借人是很令人为难的事,但顾学究知道,李家是海商肯定有护院家丁,林家是海南本地大族应该不成问题。信写好了就赶紧让人送了出去。

    顾学究又安排庄丁把全庄上下都搜了一遍,各处都要查一查,不过西厢就不要动。自己去牛马棚牵了头骡子,也不带人向南去了。

    钱绣、钱宝因为不会骑马,只能和两个庄客共乘。他们到了渡口,也不等官渡,直接花钱请了请了一个靠岸买鱼的疍民,摇他们过江。在船头上,钱绣在飞速思索这些事。压根想不出究竟要有多大仇才能下这样的毒手,自己对这个大伯一家是不认识的,但父亲讲钱氏族训是积善行德事、莫惜身后钱。

    上了岸,钱绣定了定神,马上就要庄客往东边而去。按理来说,应该向西边去追才对,但钱绣自己也是烧酒佬。买了五大车酒,自己的老友又在附近,肯定要喝个痛快。苏老都头的老鬼同袍就是城东二十里陈家庄的主人陈老太爷,于是两匹马四个人就往陈家庄赶路。

    到了陈家庄等庄客通报过后,钱绣钱宝站在正堂等待,等了好久才见陈老太爷和苏老都头从后堂出来,原来到了陈家庄就知道,果然没有猜错,那支红布虎旗果然竖在庄里。只不过陈老爷和苏老都头昨晚大醉,早上还没有起来。

    一见苏老都头,钱绣钱宝一个滑跪就拜到在前。“求老都头救救我们钱家。”钱绣大声嚎道。还没有酒醒的苏俊见到这出,不觉惊醒了几分酒,连忙扶起钱绣,便问道:“钱小官人,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出了什么事。”

    钱绣就把自己父亲收到老家急信提醒的事,还庄里的父亲病了和母亲待产的事一遍,苏俊想了想,便开口说道:“这老夫虽然已经老了无职无务,但是出来已经小半年了。一是怕经略怪罪带着这些正卒逗留,二是老夫女婿女儿担心。恐怕…”钱绣见苏老都头推辞,心凉了半截,刚想讲些什么。

    陈老太爷却开口了,只见这陈老太爷虽已过知天命之年,却还是满头黑发,皮肤只有稍稍松弛,明显是保养得极好的,他说道:“钱小官人,你那五粮液算是送错人了,知道他刚刚行伍时叫什么诨号吗?叫苏疯狗。这不美酒送给狗喝了吗?”

    苏俊一听便是极怒,想要发作却又发不出来。昨晚所以大醉就是喝了两坛钱绣后来送的五粮液,饿鬼哪里会留隔夜粮,听钱绣讲这是佳酿那等得五年。这五粮液确实是好酒,比那玉泉饴还要好,香气悠久,味醇厚,入口甘美,入喉净爽,各味谐调,恰到好处,那香味尤为奇特,简直是说不得好。

    苏俊终究还是开口回骂陈老太爷,开口便是几句脏话,然后接着说:“我不没把话讲完嘛,你这个混账颠狗就来咬人。钱小官人,正卒和仪仗岂可乱动,我这就修书回禀经略,说我和陈颠狗子还有私仇未了,要留在肇庆府半年,找个机会打死他。”

    钱绣见苏老都头答应了,便又跪拜行礼。苏俊也不废话,写了书信两封。一封是给种经略,另一封当然是给宝贝女儿。随后只留了两个甲士,其他的甲士和雇工便压着五车酒打起了仪仗回去西京。陈老太爷送到了庄门,钱绣深深的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回去便让庄客送二十埕五粮液到陈庄谢陈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