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气枯竭,可我还只是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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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烟雨满湖

    夕阳渐渐落下,黑幕笼罩大地。

    湖中楼阁的厅堂前。

    徐守聘神色萧索的问道:“我何曾说过要起一座湖中楼阁?”

    别苑的下人答道:“您看过的图纸中确实有这座楼阁,这里一向都是大公子管的,许是他没向您说明白。”

    徐守聘将心中的忐忑不安与无尽伤怀尽数隐藏,缓步走入厅堂,入座主位上首。

    此时,彭象海坐于宾位上首,四品者与紫衣使分坐于两排楠木交椅上,其余人等站满了厅堂两侧,李微尘隐在人群一角。

    “徐守志!”一褐衣老者看见彭象海身旁的黄衣大汉,不禁满脸惊异,大喊一声。

    徐守聘与屋内的群豪都往那人看去,无不震惊。

    徐守志是徐士呈之子,也算徐守聘的堂兄。

    徐守志对着褐衣老者拱手作揖,道:“这湖州,也就您铁锁横江聂博聂老还能一眼认得出我。”徐守志头发灰白,声音洪亮,与灰袍男子满头黑发,声音沙哑截然不同,看来是特意伪装。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聂博叹道。

    徐守志冷笑一声,道:“晚辈经历坎坷,只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尽。还是说回眼前正事吧。”

    “哦,兄长多年未归,刚一回来,就有什么正事?”徐守聘淡淡道。

    这时,彭象海突然站起,刚想开口,徐守志却插话道:“钦使不等屈右使、曹知府到了再说?”

    屈和清,是紫衣使右使,亦有三品修为。曹知府乃湖州知府。

    李微尘听到“屈右使”三字,不禁怔了怔,思绪万千。

    彭象海道:“徐兄有所不知,屈右使有要事处理,还须耽搁一日才能到湖州。”

    “这.....”徐守志欲言又止,他心中暗自忧虑,在场只有徐守聘一个三品,若动起手来,不免要吃亏。可转念一想,众目睽睽之下,又有紫衣使在旁,徐守聘难道为了儿子还要造反不成。

    彭象海看出他的心思,显露自信的笑容,朗声道:“紫王得到举告,湖州府有人暗中勾结魔教,擅自以移星功害人。”

    众人无不骇然,他们所惊骇的并不是魔教,而是“紫王得到举告”六字,举告者能直面苏暮,自然是非同小可。徐守聘只是眉头一皱,他知道其中缘由。

    “钦使所言甚是,湖州府前几日刚遭此贼人偷袭,死伤惨重。”徐守聘道。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得到线报,魔教在湖州不止一人,还有一人就藏在你们身边。”彭象海冷冷看了徐守聘一眼,“不知昭国公知情否?”

    徐守聘面无表情,森然道:“在下确实不知,还请钦使明言。”

    彭象海看了眼徐守志,徐守志仰天大笑,道:“徐守聘,都到今天了,你还要装聋作哑。偷练移星功的,不正是你的儿子徐空明!”

    这话一出,在场的群豪无不大感惊惧,面面相觑。

    徐守聘哼了一声,道:“还以为兄长返乡是来叙旧的,没想到是来闹事的。你如此冤枉自己的同族晚辈,不免也忒卑鄙了!”

    “那你可敢唤你儿出来,让我们试试他的修为?”

    徐守聘微微一笑,道:“不瞒诸位,我徐家还有藏些灵石,确实让空明习练了内功。”

    众人咦了一声,徐家竟还藏有未用尽的灵石。

    “你莫要信口雌黄。明明是徐空明暗中勾结魔教,偷学移星功,二十几日前,伙同他人暗害了府内一七品护卫涂三,却被他小妾白小娘和管事张元珍撞破。那白小娘许是被你灭了口,那张管事因不忿你家的暴行,特来托我举告,这几日他也不见了踪影,估摸着也被你害了。”徐守志厉声道。

    “兄长凭一张嘴,就要栽赃陷害,未免也太容易了吧?我怀疑你就是那灰袍男子,你若不是早已潜伏在湖州,又如何与那姓张的管事取得联系?”徐守聘伸手在桌上重重一击,啪的一声响,桌案粉碎。

    “我的来历,诸位钦使都清楚的很,就不劳国公费心了。”徐守志笑了笑,一挥手,上来五个大汉。

    “国公想要证据,你们去寻给他吧。”

    五个大汉得了令,走出厅堂,扑通一声跳入湖中,游了很长一段,再潜入水下。众人都不免好奇,难道湖底藏了什么?

    过了片刻,第一个大汉出来,从湖中捞出一具干尸。那干尸显然有些时日,腐烂不堪,臭不可闻,身旁之人都捂起鼻子。

    “你儿子杀了涂三,胁迫张管事抛尸湖中,这便是那涂三的尸体。”

    紫衣使中的一人上前翻看尸体,果然在肩头见得发黑的掌印,正是移星功所留,又从尸体残留的衣物中搜出几个证明涂三身份的信物。

    徐守志暗自一笑,显然祝珍是按他吩咐抛尸在此,一应信物早已准备好。

    “此人怕不是被你所杀,与我儿何干?”徐守聘道。

    “我还有证人。”徐守志向紫衣使使了眼色,过了会,一紫衣使领着三人入内。这三人正是那日随徐空厉围剿灰袍男子的扈从,三人声称亲眼看见徐空明自洞中出来。

    原来那日追杀之时,灰袍男子见徐空明自洞中偷偷出来,随手甩了这三人到一旁。

    听完这番话,群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中都带着疑问之色。彭象海咳了一声,好似也要发难。

    他们或许早都忘了,下水的还有四名大汉。

    忽然间,一个两丈长,半丈宽的竹笼从湖中抛出,厅堂内的众人,除了徐守志,无不怵然心惊。

    只见那竹笼中装着数具骷髅,骷髅身上的衣服几乎烂尽,可隐隐间还残留着碎渣及金银首饰。枯骨层叠,乱做一团,一时分不清里头有几个人的骸骨。

    片刻后,四个大汉连连使力,一个个竹笼被捞起,尽数丢弃在厅堂内。光从头骨看,死者约有四十几人。

    “想必国公也不知道,当年叔伯兄弟们的家眷,都被你父亲浸猪笼,弃在此处。”徐守志目眦欲裂,字正腔圆的骂道,“世人只道我们白沙帮内乱,叔伯兄弟自相残杀,岂知是你父亲徐士纯这个狗贼,以家眷相胁,逼着几位叔伯兄弟传功,后来出尔反尔,又再杀人灭口!”

    彼时白沙帮内忧外患,众人只道徐士纯修为大进,既平内乱,又克外敌,却不曾想还有以家眷胁迫亲族传功的丑事。

    徐士纯未曾修炼移星功,可所行之事,与移星功又有何异?

    李微尘恍然大悟,凌非烟那日在湖边别苑遇着徐守志,只因徐守志心急别苑落成,生怕那日的黑衣人毁去阁楼。此处便是当年的藏尸地,他忍辱偷生十五年,正是要亲手揭开家族丑事。

    此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徐守聘。

    “虽是我父亲所造的孽,可父债子偿,你若要寻仇,找我就是,又何苦为难我的子辈。”徐守聘长长一声叹息,其中蕴藏着无尽辛酸往事,无数凄惨回忆。他又看了眼人群中的何仲才,目露凶光。

    何仲才面露难色,可也知是徐守聘让他开口。他咳了几声,朗声道:“承平新政颁布以来,一切旧怨既.....既往不咎,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还.....还有什么好追究的。”话音刚落,包括徐守志在内的多人都对着他怒目而视,他自己也不禁垂下头,面红耳赤。

    徐守志高声道:“我知道这些白骨奈何不了你什么,可我偏要世人都知道,你徐守聘一家究竟是什么货色!我要让你们一家永远抬不起头来!”

    “所以你非要对我的孩子们赶尽杀绝?”徐守聘双目一瞪,眉宇间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徐守志冷笑一声,他倒是想赶尽杀绝,可自己毕竟能力有限。

    徐守聘忽而闭目凝思。

    二十几日前,他得知徐空明偷练移星功,即刻杀了白小娘,掩盖此事。他暗中监视徐空明,只待寻出幕后黑手,赶尽杀绝。

    十日前,他得知大女儿在婆家遇袭,差点天人永隔。

    四日前,他得知徐空桑遭人下毒,险些丧命。

    三日前,他没想到徐空厉暗中将自己支开,为了争功擅自剿匪,却不幸落个四肢残缺,命在旦夕。徐空桑失声痛哭,说已探得仇人过几日就要行动,她泪光莹莹的问道,仇人会不会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两日前,他暗中施计,拖延屈和清来湖州。

    今日清晨,徐空厉咽了最后一口气,公府秘不发丧。

    如今,众人都要逼着他杀了最后一个儿子。

    为了孩子,他必须作出一个决断。

    众人见徐守聘闭目凝思,沉默不言,不由得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就在这时,李微尘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正是凌非烟,可她面如白纸,气色极其虚弱。李微尘刚想开口问询,却见凌非烟神色焦急,摇摇头,轻声道:“快逃!”

    二人悄然离开厅堂,一小会已经掠至别苑外。

    忽然间,四周弥漫起一团迷雾。

    “杀人了!大家快逃!”凌非烟忍着剧痛,大喊道。

    外头的人群虽然吃了一惊,却不为所动,敌人若来了,更应该围绕在徐守聘身旁,有本府的三品宗师庇护,自然安全。

    他们或许至死都没想到,杀人者正是徐守聘。

    转眼间,迷雾已笼罩了整个别苑四周。

    “烟雨剑阵!徐守聘,你想干什么!”厅堂内,众群豪无不惊呼,几人手持兵刃,纷纷向徐守聘攻去。

    霎时之间,天地间响起密集的铮铮声,迷雾中是数不尽的无形气刃。

    哗啦一声,四周荡起一阵血浪,弥漫天地的灰白雾气化为血色。

    何仲才只觉得生命最后一刻,自己的头颅高高跃起,缓缓落下。

    当年的祝少元,是否也经历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