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临死，胡二还是不明白：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紧随其后的其他水贼，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尖叫着“妖怪！”“妖法！”“鬼啊！”……之类零散词汇，顺着来时的反方向、颤着腿奔逃。

    现场剩下十四五具尸体，活着的人、有的撑着船想要逃离小岛；船没了、就扎进水里拼命划水；有的则是找个地方躲着，做那埋头鸵鸟。

    追杀出寨门的卫平，一头扎入水中。

    现在是夜晚，“流形”小神通夜行三千里，换算成时速、差不多150公里每小时。

    躲入水中，只会死得更快！

    扑水声最大的几个方向，接连传来惨叫哀嚎，让撑船逃跑的水贼们、一颗心猛地揪起。

    “那妖怪追上来了！他在水里！”

    “闭嘴！快划！”

    “船底！船底！”

    木质的船底就像是被无色火焰烧灼一般，迅速化为灰烬，转眼间、一个碗口大的洞出现在船底。

    涌进船内的水流不断往上汇聚，组成一道人形；有人发疯一般上前劈砍，却如同砍在水面、只能荡起道道波纹。

    终于，有人吓得跳船而逃，只剩下被吓疯的那个、胡乱挥舞着柴刀，嘴上一边求饶、一边辱骂。

    卫平不去管这个疯人，继续融入水中；不过一会，先前跳湖的几人、一个个没了动静。

    一刻多钟后，返回小岛渡口；湖面上已彻底平静。

    乘船逃跑的四十几人，几乎被他杀尽，只留下三个吓到失心疯的。

    至于游泳逃跑的人，他只找到六个；剩下的人在察觉动静越大、死得越快后，一个个闷在水里不敢出声；甚至有人活活把自己憋死。

    卫平也懒得和他们捉迷藏，想必这些人以后每晚做梦、都不会无聊了。

    回到岛上后，将藏起来的水贼一个个找出来、赶到聚义厅前的空地上、再挑断手筋脚筋。

    机灵的人早就往岛外逃，那些找地方躲起来的、根本是等死而已。

    一番功夫、找到三个藏匿起来的水贼，也许其他隐蔽的地方还有；但卫平差不多已经失去耐心。

    打开柴房房门，一片女人精细的尖叫声、几乎要把人耳朵震聋。

    之前外面的动静，恐怖骇人至极；甚至有个年纪大些的老头、已经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卫平上前，摸了摸老人的颈部动脉，不禁摇了摇头：

    人死不能复生，这种情况、催元小神通也救不回来。

    目光环视，看到哪里、甚至连尖叫声都止住了，一群人低着头只顾发抖。

    终于，还是官宦之家的女儿胆气过人、结巴着问出：

    “你、你、你，到底是、是人是鬼？”

    “贫道道号长生，途径此地，这伙强人意欲害我性命；贫道不得已杀人拔寨。”

    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离谱，卫平轻咳一声、自顾自岔开话题：

    “岛上已经挖好了坑，麻烦诸位帮忙掩埋尸体。仓库里尚有木舟，可凭此离开。贫道在外面留了三个水贼，谁想要出气，也尽管招乎。”

    面对一群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充做趋口的人，卫平不想继续留下、看他们会做什么。

    径直走到渡口前，身后传来阵阵哀嚎、哭泣与扭曲的大笑。

    卫平充耳不闻，化为清水、融入湖中，漂然离去。

    七日后，江淮省、平江府。

    平江与松林二府隔江相望，两地商贾渔户多有走动，一帮人聚在一起，茶余饭后、各种奇闻异事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其中，柴夫狐女、书生女鬼都是保留节目，近来隔壁松林府的大事、那是一件接一件，到处都能听闻“长生道长”斩妖除魔、医病救人的传说。

    码头边的一处小茶摊，歇脚的客人们个个煞有其事、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长生道长只身一人，杀了一千水匪，邮湖水都被染红了啊！”

    “你胡说，我亲眼看见江面上、人头聚成一片岛，那家伙、没死个万把人根本不可能！”

    “你们这话说得，道长是仙人下凡、硬是被你们传成了杀人魔头。”

    茶摊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正一边扇火煮茶、一边听客人们聊天。

    见众人聊到兴处，老者轻摇蒲扇、插话道：

    “老朽我在这码头边摆了二十年摊，什么大仙、神人没见过？本事再大，能大得过官府的刀枪甲胄？官府都除不了大江的匪患，一个道士，我看、十个水匪就能把他揍趴下！”

    “陶老汉，你个煮茶的懂什么？仙人有仙法！”

    “什么仙法？我看就是戏法，滚油捞铜币、木筷提米坛、过钉板、三仙归洞、大变活人，老头子见得多了。稀奇是稀奇，可是中看不中用啊！”

    “你！”

    “我什么我？毛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头我就在这卖茶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哄笑。

    先前反驳的青年急得满脸通红，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我可听说，长生道长是个小心眼，你今天说的话、可别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

    说完，拍下两枚铜子、轻哼一声离去。

    茶摊角落，卫平面色如常地饮一口茶。

    不远处，刚刚离去的青年脚下一滑、惨叫着“扑通”一声，落入河中。

    河是运河，平江府城正是位于大江与运河交汇处，江在城外、运河从城中穿过，河边码头林立、千帆穿行。

    落水的青年很快就自己游了上来，在一片哄笑声中、掩面逃离。

    传闻中，长生道长乃是得道高人，鹤发童颜、风仙道骨都是标配；惩奸除恶时更有修罗之象，无惧刀兵、神通广大。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布衣壮汉、会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

    饮完茶后，在桌上放两枚铜子，卫平起身离开；打算在府城中逛上一逛。

    平江府自古有江南首善之府的美誉，在整个大宁朝、都是文人墨客心向往之的繁华之地。

    南方的皇家贡品、京城所需的各种物资，都需要经过运河漕运至北方，城内、光是港口码头都能形成一个城中之城，数万人靠漕运讨生活。

    在整个大宁朝，平江府城都是排行前三的大城，不是区区昭阳县可比。

    就连江淮总督衙门，也坐落于此；其繁华可见一斑。

    离运河不远，就是一个个坊市；坊市有大有小，档次有高有低。

    既有茶铺、菜馆、窑子扎堆的普通坊市，也有茶馆、酒楼、青楼林立的高档坊市。

    摊贩占据道路两旁的空地摆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蜜饯果子、粉黛腮红、丝绢挂饰应有尽有。

    不一会，卫平右手拿一根糖葫芦、左手提两斤油纸包裹的猪肉脯，腰间也挂上了刚买的帆布钱袋。

    钱袋鼓鼓囊囊，行走间银钱碰撞声清脆悦耳，像是在说：快来偷我吧！

    事实证明，钓鱼执法虽然老套无耻、却真的管用。

    人群涌动间，卫平只觉被人撞了一下、看向腰间：果然已经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