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福王马锑在妃子婢女的侍候下起身、穿戴朱红五爪蟒袍。

    府内宦官捧着玉盘上前，盘中檀木盒打开、丝帛上摆放着一颗银色丹丸：

    “启禀王爷，陶神仙这一炉地元银丹，共成丹七七四十九颗，其中两颗以试药性，还剩下四十七颗；这一颗，是奴婢亲眼看着、最先出炉的。”

    王妃亲自上前，小心翼翼拿捏着丹丸、送到福王面前。

    后者张嘴将丹药含入口中，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舔王妃掌心，惹得房中一阵娇笑。

    丝毫没有咀嚼，一口咽下丹丸，婢女立刻递来温热的茶水。

    银丹随着茶水滑入肚中，福王长吐一口浊气、沉声问道：

    “净羽这些时日除了炼丹，可还有其他动作？”

    “有王爷提醒在前，自是不敢的，只是……陶仙人他，早就对那所谓的‘长生真人’颇有微词，已经不止一次提起。”

    “告诉净羽，不必再隐忍了；不过、他是朝廷赦封的正位大德真人，无须同那些野道士争风吃醋；派个徒弟去，不至于落了脸面。”

    “奴婢遵命。”

    老宦官跪拜领命，却没有立即离开。

    “还有何事？再吞吞吐吐，打烂你的辟股！”

    “奴婢不敢！只是、只是！二公子所纳小妾赵媛媛，现如今、正跪在二房院门外，二房主母闭门不出，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这……”

    福王眉头紧皱，冷哼一声、甩袖时的动作惊得身旁婢女浑身一抖：

    “喜欢跪，就这么跪着罢。”

    老宦官只觉得怀中银票烫手，连忙领命谢恩退下。

    朝阳初升，一道如铁塔般的身影、将养生观客房小院院门推开。

    “吱呀——”声中，等候在院外的众人不由抬起头、仰视面前的巨人。

    此人当然不是卫平，而是被卫平点名留下的傻九九，如今道号“元愚”。

    陈知妙是亲眼看着这个“元愚”，一天天拔高、长壮，不到七天、体型就已经毫不逊色于长生真人！

    每顿更是能吃下五人份的饭菜，轻易举起五百斤重的石碾。

    如此壮士，若是披甲、以一当百绝不夸张！

    要知道，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成年以后，岂不是楚霸王再世？

    与之相比，一旁的贺小八、就像只矮脚猫，却无人敢忽视。

    如今，他道号“元文”，与“元愚”一同，提前被长生真人收作记名弟子；且腆为大师兄。

    “陈帮主、顾观主，今日可有何事需要传报？”

    陈知妙连忙上前一步，双手递出一本账簿：

    “草头帮八月的财账已整理完毕，只待真人过目。”

    自从长生真人肃清帮内败类后，草头帮几乎断绝了所有黑色活动，再加上顾山惨死，赌堂群龙无首，更是令财账雪上加霜，短短一月、已经耗去十分之一的库银。

    那些堂主、香主，虽然被治得服服帖帖；就连丐堂前堂主都乖乖自裁谢罪；但要他们的钱，比要他们的命更难！

    若不是收缴了顾山这厮的私产，估计一个月不到、草头帮就得吃糠咽菜了。

    好在底层的帮众们宁愿吃糠咽菜，也愿意追随长生真人，他这个帮主的份量跟着水涨船高，比起顾山在位时不可同日而语，一道命令传达下去、无人敢阳奉阴违。

    陈知妙却高兴不起来，他的权力、整个草头帮的权力、甚至于将来更多的权力，其来源、都是长生真人。

    而他，从真人的身边人、沦落为进出都要通报的“陈帮主”，看似地位不变、实则一落千丈。

    这两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真人的记名弟子；如今已经在他之上了！

    只怪当初一步踏错，好在他老陈家还有机会；川儿与另外十二个孩童，已经被他安置在城西百里外的梨源村，以后也可拜入真人门下、成为仙家弟子，了却他的心愿。

    元文从陈知妙手中接过账簿，账本之上、还有一张汇总单，写明各大类开支、收入与总和，一目了然。

    元文将二者揣入怀中，准备之后再仔细翻看核对。

    这一个月以来，他刻苦习字、数术也有涉猎，账本上的字已经认识得七七八八，勉强能看懂了。

    一事禀毕，另一旁、身躯枯朽无力的冯清远在妻子搀扶下，颤颤巍巍跪下。

    “罪人冯清远，拜见元文道长！”

    “冯观主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师尊不喜受人跪拜，做弟子的理当上行下效，元文连忙上前搀扶。

    不曾想，冯清远这次却跪得很坚决、就连一旁的妻子也夫唱妇随、五体投地。

    “冯某呕心沥血，终不负长生真人所托，如今神像已成、望真人过目。”

    元文这才反应过来，了然道：

    “原是一月之期已到，师尊早就嘱托过，冯观主请入院内。”

    冯清远自是喜不自禁，在妻子搀扶下激动无比地站起身，就要迈进小院中。

    “且慢，师尊仅召见冯观主一人，夫人请在外等候。”

    此时此刻，众人才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往随意进出的小院，如今不仅需要通报才可入内、就连最亲近的家眷都无法随行。

    拦下冯清远之妻，元文并没有为难这个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头，而是代为搀扶：

    “冯观主，请进。”

    虽礼数周到，却又令人感到疏远。

    冯清远本想推辞，但一月劳累过后、这幅躯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就连站立都颇为费劲，只好连忙道谢、丝毫不敢逾矩。

    元文搀扶着冯观主走入院内，元愚那六尺高、铁塔一般的身躯则是堵在院门处，禁止一切闲杂人等出入。

    今日本无其他事项，需要汇报真人；众人礼拜之后正欲散去；不曾想，一个小道童慌忙跑来：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陈知妙立即拦下道童，横眉怒目道：

    “莫要大声喧哗，扰了真人清修。”

    “东苔道长，天姥、天姥道的人、来砸场子了！师兄想拦住他们，快被打死啦！”

    话音未落，一队人马浩浩汤汤涌入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