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一句话，居然有如此好的效果，净羽不禁洋洋自得；丝毫没有已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自觉。

    不仅仅是鲁总督，就连文钦差也不禁埋怨：

    这王府的供奉，怎地如此白痴？身居高位、居然不明白：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的道理？

    埋怨中，文钦差心中已有定计：尽快将那劳什子长生道人带走、再押入总督府监牢，算是给双方各一个交代，然后专心去办钦案，再也不掺和其他事。

    三方各怀鬼胎之时，长生道人已经被“押”来。

    说是“押”可能有些不准确，因为此人比皇城司最高壮的密探、还要高出一头，身后更是跟随着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丑汉、以及一脸色蜡黄童子。

    与之相比，皇城司密探、就像是没长开的娃娃。

    院门前，元愚、元文二人被拦下，得到卫平示意、两人才停下脚步。

    整个养生观、剩下的所有人，也都来到院门前，与王府一方对峙；虽然手中未带兵器，却无一人胆怯。

    院外这么大动静，早就被通报给柴房中的贵人们；净羽冷哼一声，鲁总督神情不快，文钦差亦不由暗骂这野道人不懂规矩，难道是在向朝廷示威吗？

    院外，不管是王府家丁、皇城司密探、还是总督府官兵，全部抽刀警戒，以防这群乱民暴起伤人。

    这种情况下，卫平独自一人走进房中，自然遭受了所有人的白眼。

    “大胆妖道，见到贵人、还不下跪！”

    刚一见面，净羽便来了一个下马威。

    剩下两位大人都未反驳。

    鲁总督之前礼贤下士，并未强求长生道人行跪拜之礼，是因为对方有利用价值；如今已经将其看做弃子，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文钦差则是纯粹看不惯这乡野道士，出身卑贱、有何底气不跪？瞥一眼身旁的鲁大人，见其也面露不快，于是有了底气：

    “来人！杀威棒伺候！”

    现场没有杀威棒，皇城司密探便用刀鞘、猛地砸向嫌犯腿窝。

    另有四人半抽出刀，呈半圆形将三位贵人护在身后，以防嫌犯暴起伤人。

    想象中的闷响并未传来，众人只瞧见刀鞘一声不响穿过膝盖，带起一阵涟漪。

    动手行刑的两个密探瞪大了眼睛，他们没多大眼界，还是相信鬼神之说的；见此情形，居然“扑通”一声、先跪下了：

    “仙人饶命！”

    “实在是上官有令，冒犯仙人非我等本意！”

    一切发生得太快，行刑之人看得最清楚、感受得也最真切，因此跪得也最彻底。

    其余诸人，也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净羽真人怒喝一声：

    “区区障眼法，也敢班门弄斧？来人！将长生妖道拿下！”

    净羽何人也？

    赦封正位大德真人！

    鬼神之事，他最有发言权。

    因此，即便目睹离奇之事，在他令下、还是有几个王府家丁上前。

    不过，这些人不敢动兵器，只敢空手：这长生道人，看样子、是真有本事啊！

    王府走狗可以不怕官差衙役、甚至对官老爷阳奉阴违，但遇见这些神神鬼鬼、难免还是心生畏怯。

    五名胆子大的家丁，前后左右、抱住身材高大的长生道人，打算将其放倒在地。

    但此人就如同脚底生一般，纹丝不动；不一会，这五人就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痛。

    并且，围观众人脸上表情逐渐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恐惧。

    “咳、咳——”

    有一家丁一口气没理顺，呛得咳嗽不已、居然咳出一口血痰：

    “我、咳咳，我这是——？”

    动手的五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一幅行将就木的枯骨模样。

    “呃——”

    围观的一众皇城司密探中，居然有一人被吓晕过去。

    五个白发苍苍的家丁，也有两人眼睛一瞪、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这充满奇幻色彩，兼具戏剧性的一幕，震得在场众人连话都忘了怎么说。

    于是，卫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怎么？陶真人是要与贫道斗法吗？”

    “本、本尊精研炼丹之道，不不不善斗法……”

    净羽连忙往后急退三步，直到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你你你，你真……”

    好你个长生！大家都靠坑蒙拐骗、你居然玩真的？

    当然，这些话，就算是死、净羽也说不出口；只得报出后台：

    “本尊师承妙化真君，乃乃天姥道第三十六代真传弟子！你敢动我，便是与天姥道为敌！”

    天姥道——大宁朝如今的道家魁首。妙化真君——恒春帝君身旁的红人，有炼制天元金丹之能！

    靠着师门传承，净羽才能如此顺风顺水；如今深感大祸临头，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王府、而是师门。

    “贫道分明听闻：贵人召见、要训问王府家奴身死一案。恰好、贫道这里有一神咒，可令行凶者暴毙而亡，一试便知。”

    “别、别、别——！”

    卫平此话说得耸人听闻，再加上之前接连展现神迹，不由众人不信。

    于是满屋人、齐齐扭头盯着净羽：傻子都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陶真人杀了、嫁祸给长生仙人。

    就连本属于王府的家奴，也好奇地转过头去；只有王府管事脸色铁青——因为人是他亲手杀的，论凶手、他也算一个！

    嫁祸嫁祸，说白了就是以上欺下、以势压人。

    压到钉子，嫁祸就成了自取灭亡。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卫平用普通话念出这句绕口令，在这个世界里、没人能听懂他究竟说了什么。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净羽突然全身挺直，瞪大双眼、眼中血丝蔓延，旋即颤抖着瘫软在桌上、滑倒在地。

    若有仵作开颅验尸，会发现、其死因为脑内溢血。

    但众人看在眼里，就是：长生仙人一道咒令，陶老贼暴毙当场！

    甚至绝大多数人、还死死记住了这绕口的咒语：此乃真仙正咒，可不是凡俗经文可比，平时多念念也是好的。

    陶老贼一死，王府管事连忙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发现没缺零少件，才长松一口气、瘫软在地。

    卫平目光瞥过、瞧见表现明显过于夸张的此人，便猜到其中还有龌龊：

    “奉命杀人、诬陷贫道者，今日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王府管事惨叫一声，原来是一只眼珠爆裂、红白液体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