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回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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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洞

    从奚绥被蒙着眼带入审讯室起,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困意如同海浪般将他扑倒,他放弃抵抗,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放任身体坠入一片虚空。他睡的不安稳,可能大脑深处还是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儿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他梦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场景变化的很快,没等他看清就一闪而过,结果就是他睡个觉比不睡还累。

    混沌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韩森摇着他的肩膀叫醒他。

    “醒醒,该走了。”

    奚绥揉揉眼睛,目光逐渐聚焦在韩森脸上。

    “嗯,去哪?”

    韩森单手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推到自己前面:“别问的太多,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韩森在门口突然停下,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眼罩递给奚绥:“自己戴上。”

    奚绥认怂的戴上,但嘴上不认怂:“警署有什么不让看的,你们不是讲究光明正大吗?”

    回应他的一阵沉默。

    奚绥有点奇怪,怎么进了警署韩森跟变了个人似的。

    韩森冲门口的看守员出示了工作证,接下来的一路畅通无阻。大厅人多眼杂,韩森不想声张,带着奚绥走了另外一边的电梯,虽然绕了个远,但无伤大雅。

    经历一番曲折后,他再次站在科根的办公室前,身旁多了个人。

    “往前走,没人出声前别摘眼罩。”

    奚绥试探的走了几步,在贴近房门时,房门竟主动打开,里面不再是韩森熟悉的场景,也没有科根•尼可斯佝偻的背影,有的只是一片虚无,这间房仿佛连接了黑洞,漆黑到透不出一丝光亮。奚绥在左脚快要迈入虚空时停下来,韩森心头一惊,尽管他很确信奚绥现在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心想,这就叫做贼心虚吧。

    然而奚绥只是嘟囔了一句“什么事搞这么神秘”,便头也不回的踏入虚空。

    ……

    奚绥觉得有时候反抗没什么意义,尤其是在你被一群肌肉发达的彪形大汉拿枪指着时。他回想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他听韩森的话一直往前走,直到听到周围的声音有些不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摘下眼罩(这是他唯一做错的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郊野外,一轮新月挂在天上,银白色的光洒落在森林之间,充满雾气的小路。没错,是森林。奚绥对这两个字是这么陌生,唯一的接触是在他高中的历史课本上,上面贴心的附上照片,好让他在此时认出它来。正当他站在原地思考人生的多样性时,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起来,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从场景和黑衣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和几百年前的古人别无二致,奚绥觉得他不是在做梦,就是穿越了。

    “哈哈,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出声的黑衣人一脸得意,他的左脸被一道长长的疤痕占据,随着他说话不断蠕动,当初为他缝合伤口的绝对是个新手,错乱不堪的针脚让伤口犹如蜈蚣一般趴在他脸上,颇为瘆人。

    奚绥被他的话说愣了,听起来,他们之间认识。他想起韩森一路上的异常表现,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意图,但眼前荒谬的一切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奚绥毫无反应的愣在原地,刀疤脸哪能接受死到临头的家伙还无视自己,他举起枪托,用力挥下,奚绥来不及闪躲,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估计一会就得肿起来。好吧,也不是在做梦。

    他舔去嘴角的血迹,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

    刀疤脸的眼里闪过惊愕,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打中,他再次挥舞枪支,奚绥躲了过去。他眼里的情绪变成愤怒。

    “呵,唬谁玩呢?我用的着你施舍,还是说你以为挨了打就能把以前的债一笔购销?”刀疤脸语气讥讽,脸上的蜈蚣由白转红。

    奚绥抬眼看他,看来他们之间还是孽缘。

    刀疤脸见他依旧闭口不言,彻底被激怒了,举起枪口对准他。

    “老大,别开枪,得留他一命,等带回去,还不是随你处置?”人群中有人出言劝阻,刀疤脸明显犹豫了一瞬,过了许久,终于把高举的枪放下。

    奚绥看着他们,跟看一出身在其中的戏没什么区别。

    刀疤脸打了个手势,离他最近的两人会意,立即上前,押住他的双手背到身后。“咔嚓”一声,一个冰凉的物体搭在他的手腕上,他记得这东西叫做手铐,一般用于警察逮捕犯人时使用。奚绥想,看来史书上也不全是对的。

    他被押上一辆越野车,惊讶地发现自己高中的知识并没有完全还给老师,至少历史这一科没有。他坐在中间,两个体重可能是他的一倍的肌肉男紧贴着他,他感到呼吸困难,尽量调整坐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空间。山路崎岖不平,越野车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行驶,周围的景象快速向后掠去,奚绥考虑要不要提醒他们适当慢一点,因为他已经开始头晕。

    可能是盯着窗外太久了,又或是越野车晃动个不停,奚绥甩甩脑袋,反胃感袭卷而来,他有点想吐。

    半小时后,汽车开始减速,又十分钟后,越野车完全停在了一座“古建筑”前,它的外表破旧不堪,四方形的墙壁上布满青苔。只有零星几扇窗透着光,正好形成了字母“Z”的样子。刀疤脸从副驾驶跳下来,打开后坐车门,示意他们下车。

    奚绥深吸一口气,野外清凉的空气灌进肺腑,压下了他胸口那股恶心劲。

    刀疤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嘴里叼着根烟,正要点燃。

    奚绥嫌弃的看他一眼,默默站远。他讨厌烟味,边缘区几乎满大街都是这种味道,那些人宁愿用少的可怜的钱去买烟酒,也不愿花在生计上。

    夜里亮起火苗。

    刀疤脸用力吸了一口,让烟到达肺部,他笑着说:“这么多年,唯独这点没变啊。”

    奚绥皱皱鼻子:“什么?”

    刀疤脸转过头,脸上的蜈蚣在黑暗中发着光:“别装傻,你讨厌烟味,以前在…”他猛地止住话头,警惕的盯着他,“怎么,现在想装可怜,晚了。”他从鼻子里发出冷哼。

    “我以前跟你关系不错?”奚绥问。

    刀疤脸眼神里闪过诧异,他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明明是他熟悉的长相,但他却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改变了,他忍不住爆了粗口:“艹,你今天吃错药了?我们之间怎么走都这一步的你不是最清楚吗?还有,”他拽过奚绥手腕上的手铐,“解开这玩意用得了你两分钟?”他越说越来气,恨不得再揍他一拳,让他清醒一点。

    “用我教你该怎么做吗?你应该照着我的脸打上一拳,夺走我的枪自卫,从这鬼地方脱身!”

    奚绥被他这一嗓子喊懵了,原来以前的“他”这么牛逼吗,有点羡慕。

    “以前的那个他可以,我做不到。”他从没想过要装作无事发生,既然知道是韩森搞的鬼,他只想快点解释清楚这一切,各回各家。

    刀疤脸发出尖锐的笑声,刚要说些嘲讽的话却猛地止住:“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可以,我不行?’”

    “你冷静一点,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他话音未落,刀疤脸又一次举枪对准他,“诶,不是,你听我说完。”

    奚绥边说边往后退:“我叫奚绥,被一个叫韩森的警察蒙着眼带过来,结果等我再一睁眼,就是刚才那幅场景。”

    刀疤脸举枪沉默良久,思考奚绥话里的可信度。妈的,谁会信他?

    但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他不是他认识的那人。

    “所以呢?就算如此,你又怎么会和那人长的一模一样?”

    老天,他忘了古代还没有那么成熟的换脸技术,哪怕在边缘区伪装样貌也如吃饭睡觉般简单。

    “我也想知道呢…”他撞到了身后的墙壁,枪口抵在他脑门上,无路可退。

    “你在骗我。”刀疤脸加重力道,逼得奚绥微微仰头。

    奚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抬手指了指越野车的方向:“你没发现你的手下都跟死了一样吗?”

    刀疤脸心中闪过惊疑,他抬眼望去,与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们都看向他,仿佛心有所感。对啊,为什么没人上前阻止他,就像刚才那样?

    奚绥继续道:“会不会他们都是按照你自己的意愿而行动?”

    “一开始,你作势举枪,其实不是想杀了我吧?因为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他指了指其中一人,“所以你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让他阻止了你。”

    刀疤脸缓缓转过头,表情狰狞不堪,那条盘卧在他脸上的蜈蚣随之扭成一团。

    “现在呢?我想让任何一人过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那就要问问你的意愿了,或者说,高塔的意愿。”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瞬,巨大的爆鸣声在耳边响起,痛感是之后才传来的,随着血液的流逝,很快被麻木替代,奚绥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周围空无一物,像一粒再微小不过的原子坠入宇宙深处。他放任身体下落,知道这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