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面沉似水，看见一位位重臣，为秦王开罪，眼里根本没他这位皇帝，更加坚定处死秦王的决心。

    秦王能征善战，用他灭了太子和齐王的宫府军，他再消灭秦王，收拾残局。

    如今天下一统，四海承平，以后也没有大型战争了，是时候效仿隋文帝收天下权柄回宫中，让天下人知道，朕才是大唐皇帝！

    “李成，回答右仆射的话。”李渊对罗艺印象不好，陈叔达耻笑罗成的时候，顺带嘲笑罗艺是只逐臭之蝇，正合他心意。

    他对罗成印象倒是还可以，可是他是如何得知秦王谋反密事的？

    太子、齐王未定，秦王谋反密事还不能提前暴露！尚需帮他遮掩一二！

    “回圣上，微臣上值前收到的消息，乃太子殿下麾下细作告知。”

    “但微臣亦不知真假，是以在当值期间，一直在观察舱外。”

    “圣上熟知军略，请看临湖殿旁草丛中鸟兽隔绝，静谧如斯。”

    “微臣断定，必有人埋伏在那里！”

    “微臣亦断定就是秦王！”

    “请圣上降下手敕，允准微臣率领精兵，乘坐小船靠岸，抓捕秦王。”

    “如若没有刺客，抑或不是秦王，微臣愿用项上头颅还秦王清白！”

    “微臣一腔热忱丹心，请圣上允准！”

    顾笙跪伏在地，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完成任务的最关键一步！拿到圣旨！

    这番说辞符合他是太子党的立场。

    李建成向来对秦王死缠烂打，一点小事就揪住不放。

    顾笙把怀疑当成真事，硬往秦王头上扣屎盆子，混淆视听，也不会让人怀疑他的真正目的。

    殿中群臣想伏窗外看，却被裴寂阻拦：“御前无状，成何体统！统统噤声，各归各位！”

    李渊目露了然，原来是捕风捉影，真是建成好狗，唯独不忠心于朕！

    “你父是燕王，你乃世袭国公，何必做小儿之戏？暂且退下，朕不责你殿前无状之罪！”李渊要为秦王遮掩。

    今日早朝，设在海池之上，就是担心太子铤而走险，杀进两仪殿，届时局势倒转，是以在水上诏见百官。

    反而秦王势单力孤，他更担心秦王势力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还须他出来收拾残局。

    “微臣是勋府中郎将，拱卫圣上安全，是微臣之责，微臣不敢拿圣上安危当做儿戏！”

    “请圣上赐下手敕，令微臣抓捕逆臣！”

    “如若冤枉秦王，微臣愿以死相抵！”顾笙心头着急，李建成应该到了，玄武门之变中最精彩的剧情要开始了！

    他的着急，恰恰暴露了他的政治幼稚，人老成精的萧瑀、陈叔达，立刻意识到，秦王真的可能埋伏在岸边，而这极有可能是皇帝的布局！

    这种猜测，迅速弥漫全殿。

    李渊心中微沉，一石二鸟之后，还想要谋求好名声，佯装丧子之痛，博取天下同情。

    若再由罗成乱说，猜测之言甚嚣尘上，他怕是要沾上一身屎。

    “既然你出于公心，朕不好拂拒，奈何御驾小船不足……”

    他提前让人收拢所有小船，禁止靠岸，就在防备兵变。

    “微臣愿游过去！”

    “罢了，既然你态度坚定，便传朕口敕。”

    “李成，朕念在你父忠心为国，你亦出于公心的份上。”

    “优容你一次，但没有第二次。”

    李渊不希望手敕出现在史书上，被后世众说纷纭，他需要好名声，起码在收回天下权柄前需要。

    三个长子没了，他还能慢慢培养新继承人。

    他六子李元景今年八岁，稍加调教四五年，便可继任太子之位，他今年六十岁，身体极好，再活五年不是问题。

    废了自己两个最优秀的儿子，李渊内心何尝不痛？

    可局势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玄武门之变必然发生，父子三人只有一人能活到明天！

    朕能生你们、养你们、给你们皇权富贵，也能收回来！

    “圣上，如若微臣真的发现叛军埋伏，仅凭口敕，微臣担心难以震慑贼军，还请圣上赐下……”

    “够了！”

    李渊怒斥：“朕说只容你一次，莫非当朕戏语？”

    大殿中顿时阴云密布，朝臣纷纷垂下头，恢复肃穆凝滞。

    在本时空，顾笙也是普通人，死了就会判定任务失败，灵魂消弭于本时空，灰飞烟灭。

    “圣上恕罪，微臣只是担心秦王狼子野心，以有心算无心，冲上御驾，怕有不测！”

    顾笙在提醒李渊，万一秦王不按照你的计划走，反而冲上御船，你能挡得住秦王虎狼之师吗？

    高坐之上，李渊目光闪烁。

    “大胆李成，你敢诅咒圣上？”裴寂是李渊嘴替。

    罗成是罗艺独子，罗艺掌幽州大权，在收权回宫中之前，绝不能逼反罗艺，起码今天不行。

    “微臣对圣上忠心可鉴日月，微臣判定岸边确有埋伏后，心急如焚，口不择言。”

    “皆因对圣上彰彰忠心，请圣上降下手敕，臣愿以死报之！”

    李渊眼露杀机，袖中手攥成拳：这罗成不依不饶，再任他胡说，计划就全部暴露了！

    “李成，朕念你忠心为国，最后优容你一次。”

    “但今日之后，朕要罢黜你的官职，责你闭门思过，可服？”

    萧瑀心头一抖，李渊向来最重视前隋贵族，很轻视像罗艺这等寒门勋将，今日一反常态，两次优容罗成，反而证明，今日必有大事发生，难道秦王真埋伏在岸边？

    “微臣愿意领罪！”顾笙松口气。

    “中书舍人，拟诏！”

    颜师古册奏当朝之最，闻听御令，身体微颤，他是秦王党，内心一动，随笔写下：“敕令勋府李成，巡卫岸边”。

    李渊不便过目，裴寂扫视一眼，身体放松，坐上首的李渊担心之意消融。

    “裴监，烦请您随李成登岸！”手敕放在别人手中，他不放心，且裴寂下船，能监视罗成，保证计划正常运转。

    “老臣领敕！”

    裴寂领了手敕，和顾笙擦肩而过时：“李中郎，随本相走吧。”

    他点齐二十亲卫府将士，皆是李渊心腹，就为防备罗成，坏其计划。

    “标下尊令！”

    顾笙利落背上长枪，罗成精通武艺身体极好，扎进水里，身披甲胄，尚能快游。

    反观裴寂，由四个将士用后背撑住他，如乘轿子一般，他正襟危坐，怡然自得，单手提敕，谨防沾水。

    御船漂在海池中央，四不靠，距离四岸不近。

    顾笙游至大半程，眼看近岸，忽听岸边传来喊杀声！

    未到辰时五刻，八点四十，史书果然没骗我，玄武门之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