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它们可能挑错了地方。

    西塞勒抬眼望向西侧斜坡上人声喧嚷的村落，它看起来更像是小镇。

    酒馆前吟游诗人怀抱竖琴唱着各地的英雄故事，半大的孩子在田野间的泥泞中奔跑，不时撞进路人的怀中，引发大人们的一顿训斥。

    如果忽视更多的、眼神呆滞的奴工，这座村庄堪称是蒸蒸日上。

    自由人的民主与奴隶无关，不过是上百人的安居乐业配上数百头任劳任怨的牛马而已。

    被木杆分割的田地里挂满了红色的麦穗，双目无光的苦工在田地间进行劳作。

    牧女用长杆赶着巨象般的怪物，就在村落东方的草地上闲逛，来访者过了士兵设下的关卡就能听见怪物走动时的震动。

    草地上倒下的树木大概就是它们的杰作，想来之前这里是一片森林。

    西塞勒从旁人口中得知它叫做“象豕”，这种短鼻子、小耳朵的大象就是他们所谓的猪。

    原来当地人口中的“一头猪足够全村人吃半年”，不是夸张，是陈述。

    当然，描述的是全村“人”。

    他很好奇仅凭几个姑娘是怎么让这些庞然大物乖乖听话的。

    “塞尔塔尼佬的猪肉在全大陆都鼎鼎有名，这可能是他们不多的优点，就像罗南蛮子的马、阿拉古沙漠的鹰、北方佬的斧子一样，谁都无法进行贬低。”富商这样说，西塞勒信了。

    “我一直想去东部城邦看看德梅亚的好风景，那儿有什么？”

    “您是说学士手上那能拿去砌墙的书？除了巫师和学者恐怕没谁喜欢德梅亚，神啊！那里真是地狱！”

    西塞勒顿时噎住，礼貌且不失风度的以微笑回应。

    黑木村北侧是一片密集的黑杉林，沿着斜坡向西方抬升。

    伐木场和造纸厂分别列布在森林旁，它们大概就是这座村庄名字的由来。

    来往的士兵身上披着树叶织成的斗篷，这些身负长弓、双手巨斧与大剑的战士仿若融入了森林，一看就不寻常。

    “他们是塞尔塔尼的“树歌者”，您应该知道他们的另一个称呼——塞尔塔尼游侠。”奥留斯的话音压低了些许，没敢像往常一样大肆讨论塞尔塔尼人的超凡者。

    “我们会在明天中午出发，如果您愿意一同前往列维恩，到时候别忘了来找我，我就住在‘山羊酒馆’二层。”

    西塞勒向商人点头示意，准备独自去村庄中逛逛。

    临分别时奥留斯向他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村南边住着一位德鲁伊，沿着路走，有一块巨石，左转，他住在河边的房子里，他是边境最厉害的“树歌者”，您或许会对他感兴趣。”

    “这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西塞勒觉得商人胖乎乎的脸蛋越看越顺眼了。

    “能帮到您就好，再会。”

    西塞勒脱离了商队，趁着天还没完全黑，沿村旁的小路向德鲁伊的居所赶去。

    村中的热闹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寂静从未如此令人不安。

    西塞勒谨慎地为自己套上了“午夜庇护”，浅浅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躯体，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他攥紧了剑柄，入手的冰冷使他放松些许。

    谁知道在旷野中遭遇夜魔会发生什么？

    好在他具有反击的力量。

    如果一次杀不死，那就多杀几次。

    路上坑坑洼洼地布满积水，两侧的野草又高又细，恍若藏着无数鬼影。

    他快步向德鲁伊的居所冲去，但天黑的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还未看见奥留斯所说的巨石，环境就快完全黑了。

    眼见很可能不能及时赶到，他取下腰后挂着的提灯，不太熟练地用火石引燃。

    他左手挑着灯，右手按在剑柄上，谨慎地注意着风吹草动。

    在天完全黑后他才逐步靠近了巨石，他顺着岔道准备左拐，却发现左边的路上有一道黑影闪过。

    路边的树在风中哗啦啦地摇曳着，鸟雀不再鸣叫，随着西塞勒的驻足，风也渐渐平息了。

    只剩下毛骨悚然的寂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斑驳的树影中多出了注视感，他深吸一口气，将灯放到地上。

    一阵风吹过，路右侧的柳树轻轻挽起枝条。

    它们来了。

    西塞勒清楚地意识到有东西在接近，他拔出了剑。

    剑身很轻，虽然看起来长，但它在西塞勒的感官里很趁手。

    他身侧的草丛中忽然飘出一道人影，好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毫不犹豫地把剑挥出，如果这把剑无法起效，他就会立刻激发“阴影之触”。

    能节省一点精神上的损耗就省一点，他不想再陷入幻觉里。

    实在不行就利用阴影迁跃逃回村子，他已经去过村庄，知道该传送到哪里。

    长剑轻盈地在半空划了道线，他有一种奇妙的错觉，不是自己在挥动剑，而是剑在教他如何出击。

    这种福至心灵的感受使他轻易将剑送到了来者身前，直指咽喉，却被对方侧头俯身躲过。

    他毫不犹疑地激发法术，在他施法时的感官中对方硬如顽石，他悚然一惊，放弃了施法，同时猛然后退拉开距离，改使双手下劈。

    但敌人鬼魅般闪到了右侧，并带着劲风直直扑来。

    好在他留有余力，迅速反手握剑，跟随着剑的指引向右上挑。

    飘来的幽影没有规避，一把干枯的老手乍然抓紧了剑锋，竟硬生生接住了长剑，任凭西塞勒如何用力都无法建功。

    他看清了来者的相貌后就没再角力......闹了一场乌龙，来袭的是位老人，如果他走正道或许就不会发生这场冲突。

    西塞勒惊讶地看着被老人握牢的剑身，正在猜想是什么魔法，却不想反倒是引来了对方的嘲笑。

    “德梅亚的巫师？你不会握刃？那你带着这根铁棍干什么？”老人栗色长发在黑暗中随风乱舞，他下巴垂落着长长的胡须，发须量茂盛的恍若前世故事中的矮人。

    西塞勒不太了解为什么拿剑就要学会空手接白刃，但他太熟悉老人的神情了，像极了刚考满分渴望炫耀的优等生。

    “看好了！”只有面色显老的塞尔塔尼林居人松开手，借着地上的亮光向年轻人演示起来。

    他利用手指和手掌捏住剑身，看起来就像是把剑攥在手中，但剑锋完全没有触及他的皮肉。

    他洋洋得意地挥洒着口水，拍着胸口说着不知真假的话：

    “瞧！多简单，会了吧？我年轻时击败过三百个剑术高手，当年我是塞尔塔尼第一剑术大师！我敢说我是塞尔塔尼第一冠军勇士！”

    西塞勒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配个铁手套：

    “多谢，可你为什么要钻草丛里赶路，还不打声招呼？我以为是之前得罪的怪物追了上来。”

    “怪物？你是说夜魔？是它们吗？”老人伸手一指身侧，西塞勒顿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