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是一个老女人，很老很老的女人。

    一眼看去，薄棉睡衣覆盖下的躯体极度枯瘦，皮肤如同薄纸一般紧贴在骨头上。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胸前，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她的眼睛微闭，呼吸微弱而缓慢，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没有任何废话，不带半点犹豫，一管荧绿色的药剂刚刚出现在夏熏手中，眨眼间便扎入床上垂死老人的胸口。

    药液入体即扩散开去，一股神奇的力量开始在她体内涌动。

    很快，她的眼神变得明亮，呼吸也逐渐顺畅。皮肤变得光滑，皱纹逐渐消失。肌肉也开始隆起，变得饱满有力。

    几秒钟时间，原本静待死亡的老女人，如同重生到了二十出头的年龄一般，焕发出勃勃生机。

    看来整管康复针的效果，是让生命个体恢复到量子强度最鼎盛的时期。夏熏将针管收回纳戒，心中默默评估着辅助教学工具的效果。

    身边的玛丽亚激动不已，如同流浪多年的狗狗忽然找回了主人，跪趴在床边喜极而泣。

    “长生药？”床上的人撑坐起来，淡定地活动上半身，观察肌体反应，“从没见过效果如此完美的长生药。你是，新的降临者？”

    “祖母，这位是熏先生。”擦干眼角的泪痕，玛丽亚迅速恢复上位者的平静姿态，恭敬回答道。

    伸出手轻轻覆上玛丽亚的头顶，床上的女人温柔说道：“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去，帮我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二十来岁的祖母，面露慈爱安抚着中年发福的孙女。夏熏双手抱胸看着祖孙俩，感觉有些好笑。

    等玛丽亚步入电梯，床上的女人这才正式向夏熏点头致谢，“熏先生，非常感激你肯为我使用珍品级的长生药。不知道玛丽亚那孩子有没有同你讲过我的事情？”

    “国家安全委员会会长——阿尔巴。”一本古老的笔记出现在夏熏的手中，他翻开一页，拿出一张铜板相片，“我不在意你现在的身份，我只想知道，你是这张照片里的哪一位？”

    接过年代悠久的相片，阿尔巴充盈胶原青春无比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与年轻的容貌格格不入的沧桑。

    手指一一抚过相片上站成一排，面容像素无比模糊的众人，阿尔巴的思绪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往，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我不在这张照片里。拍照的人是我的爸爸，当时我才不到十岁，那时我只能站在爸爸的身旁，牵着他的衣角。”

    再次拿出一张素描画像，夏熏展开放到阿尔巴的面前，“她是谁？”

    “这是……红叶姐姐。”

    “红叶姐姐？是代称吗？”

    “不是的，她的全名叫做渚红叶，是一位非常美丽温柔的大姐姐，经常给我带一些稀奇古怪但又特别好吃的东西。”

    “她还在凯旋城里吗？”

    “我只见过她几次。听爸爸说，她后来回到你们降临者的国度了。”

    “凯旋城里还有多少降临者？”

    “我接手国安委的这六十余年里，确认身份并有过接触的共有三位降临者。不过他们都是在一两年的时间里就消失不见了。”

    “有过接触……这么说，他们给过你长生药？”

    “有一位给我服用过。不过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会找机会详细告诉你。同时，这件事也是我让玛丽亚专门制定一项特别行动规章，常年调查疑似降临者身份的人的起因。”

    注意到电梯门打开，玛丽亚即将走入卧室。夏熏急忙俯下身体凑到阿尔巴耳边低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用什么方法甄别降临者的？”

    阿尔巴牵起夏熏的右手，丰盈柔软的嘴唇在手背中指处一触即收，轻声回答道：“红叶姐姐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有人像她一样始终戴着造型古朴的戒指，又喜欢长时间晒太阳，那这个人十有八九是降临者。我一直记着。”

    过往的拼图一块块聚集，夏熏已经可以感受到百年间，曾经发生在凯旋城里那些被尘封的故事。

    可惜真相的地图仍然存在一大片被迷雾笼罩的空缺，历练世界表面的平静之下，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拉入深渊。

    玛丽亚将托盘放到阿尔巴的床前，回过头恭敬行礼道：“熏先生，请原谅我对您采取的监视调查行动。实在是因为降临者的实力过份强大，如果稍怀恶意，就会将许多民众置于危险之中。”

    “你的担心没有错，我的确不会在意你们的死活。要不是你够聪明，及时接受了我的建议，估计你的下属已经变为一堆尸体。”

    夏熏看了看正在用餐的阿尔巴，“我需要一些东西。”

    “玛丽亚，只要不违反国安委的规章制度，满足熏先生的一切要求。”擦了擦嘴角，用过餐后的阿尔巴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长期掌权的上位者气势重新回归年轻的身体。

    “熏先生，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外边的一切事务都交由玛丽亚处理，你可以随时联系她。”

    “过几天等我安排好了就会去找你。很久没出去走走了，希望到时你能陪我一起逛一逛。”

    “可以。那么，告辞。”夏熏转身朝电梯走去，玛丽亚紧跟其后。

    当电梯门关闭后，阿尔巴挪开托盘，离开大床，赤脚走到更衣镜前，久久凝视着镜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

    “想不到一晃就过去大半个世纪了。艾尔，这次来的降临者很厉害，看来我有希望为你报仇了。”

    ……

    停车场里有点闷热。

    梅格将车载空调的出风口调到最大，再一次抬起腕表。

    国安委的规章里明令禁止在本幢大楼随意吸烟，今天又是副会长亲自委派的任务，梅格不敢造次，只能规规矩矩等在车里。对于一名老烟枪而言，实在是憋得慌。

    终于等到副会长领着那小子重新出现于视线，梅格迫不及待地下车，跑步上前接受指示，心里却是想着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美美地滋上两口。

    玛丽亚抬手示意跑步过来的行动组长站定，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梅格组长，你先送熏先生回去。”

    “然后立刻挑选两名组员上报给我。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组成独立行动小组，拥有调动所有行动组资源的权限。我会让后台修改权限提升你们的密级，单独留出二十四小时联络通道，直接向我汇报。”

    “是。那，独立行动小组的任务是？”

    夏熏将一张纸条递到梅格眼前，“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先记下来。等你挑好了组员人选，把你们的联系方式整理好了发个信息给我。另外，把你车上的加密电话也给我一部。”

    听到东方青年的话，梅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转向副会长求证。

    “你想得没错，”玛丽亚非常严肃地向部下说道：“任务的内容就是听熏先生的话，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这是会长的命令。”